第八十五章 ：院试风波
姬塬立即被咳嗽声吸引，转身走到刘振号舍案前，堂而皇之地拿起他的程纸试卷。万氏学堂苦学几年、县试第二的选手，岂是寻常之辈？
刘振文章缜密、条理清晰，立刻让姬塬眼前一亮。
他眉头舒展，点了点头，身后属官立刻又将刘振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大人物巡视考场，连知府大人和学政大宗师都要跟在后面毕恭毕敬。一整趟考棚的学子见有两名考生被记录，纷纷使出奇招吸引凉王姬塬的注意。
姬塬对考生们的热情满意极了。
踱步间，他走到丁字号考棚，脚步一顿，眉宇不悦道：“天气如此寒冷，怎好叫这些英才受冻？方大人不该在考场设些取暖之物吗？”
“是该有取暖之物！”
此前杨士庸要在考棚中间放置火盆，被卢玄长篇大论拦下。
这死冷的天，正常走在外面都要冻得够呛，更别说这些要写一整天的考生。
“快，安排些火盆，每个考棚中间最少放置五个！”
方静之很快吩咐下去，
心道：这鬼迷日眼的糟心王爷，总算办了件人事。
一行人走到丁字号考棚。铁峰就在张子宸的斜对号舍，院试第一场考题难如登天，光分析题意、思考破题就花了他快一个时辰。
眼下午时已过，
若再在草纸上写第一遍，根本没时间誊抄。
张子宸的情况比他稍好，
但听见一串脚步声逼近，他眉头本能一皱。周围考生屡出奇招吸引官员注意，更令他烦不胜烦。他深吸一口气，默念：“我不听我不听……我是来考秀才的，考场上万事万物除了答题，都与我无关。”
姬塬一路走过丁字号考棚，
除了个别考生文章能入他眼，其他无甚满意。
马上要到甲字号考棚，他偏头看去，却见方才那两个看得上眼的学子还在闷头作答，状态如老僧入定，轻轻嗤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方静之与杨士庸一路跟着姬塬，差不多巡视了所有考棚，
两只脚都快冻麻。
杨士庸与方静之对视一眼，皆能看懂对方心底所想——他娘的，今年院试考生近千人，还要全看完不成！
周毅的试卷已全部誊抄完毕。
他怕风雪污了纸卷，索性将程纸卷好放在膝盖上，用夹袄边缘盖住，然后整个人撤了案板往墙角一缩，闭上眼睛休息。
对面、斜对面的考生见他这样，无不诧异——
今年考试难度这么大，竟还有人答得这么快？
还能靠墙睡着？
院试天黑前离场，此时距贡院落锁还有一个半时辰。周毅心知在如此恶劣环境下睡着必然生病，又不想吹冷风，索性假寐到底。
留着一只耳朵的周毅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袭来，
大约是寻常学政之类。
他没多想，也不愿多想。
反正落笔成卷，写都写完了，结果交给老天。
甲字号考棚的考生明显比其他考棚靠谱许多。方静之随姬塬一路走来，并没几个考生放下笔出招吸引注意。
“这是睡着了……”
凉王与一众官员皆是一愣。
只见号舍内的考生年纪不过八九岁，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脸埋膝盖只露出一个少年发髻，号舍大敞着，连草稿纸的影子都没见。
若非此地是凉州府贡院，
都叫人以为是哪个失家孩童寻了处避风墙角睡觉。
杨士庸见此眉头一拧——他为本地学政，考场风气即本地学府风气。京城翰林卢玄老贼就在那儿看着，考棚内竟有学生睡觉！
不管答没答完，都太不恭敬。
一片笔触刷刷声中，卢玄冷哼：“凉州府好学风，当真叫本官大开眼界！”
话音一落，
方静之当即黑了脸。
招来下属低声道：“叫他起来！院试睡觉成何体统！”
其实早在几人靠近时，周毅已察觉有人。
差役粗鲁推了两下，
周毅悠悠睁眼，孩童眼眸澄澈，漆黑瞳仁询问似地看向号舍门口突然出现的几人。
他没说话，
对面几个大人也没说话。
就这么尴尬对视几秒。
姬塬率先开口：“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周毅摇头。
“那你为何在考场上睡觉？”卢玄不悦道，“既然这么想睡，为何不回家睡？”
“因为要参加院试。”
周毅的答案很简单，
却噎得卢玄一愣。
“那你就睡觉？真的不是身体不舒服？”
天太冷，杨士庸真怕考场上抬出去几个冻僵的尸体，而且他认出面前这孩童不是别人，正是凌河诗会上一首词震惊四座、柳三泰的学生。
见他不答话，
杨士庸又问：“那你是全部答完了？”
周毅仍不说话。
“这考生好生无礼。”身后一名官员略不满，“学政大人在跟你讲话，你就这般傲慢？”
考场过来打扰本是大忌，这伙人站在这儿势必影响其他考生答题。
周毅不得已放弃捂热的墙角，起身朝几人拱手行礼：“大人见谅，非是晚生傲慢无礼，而是考场规矩不能随意与任何人攀谈。”
“我若与诸位大人讲话，恐要影响隔壁考生思路，大人见谅！”
方静之等人一怔。
是啊，他们光顾着诧异这学子考场睡觉，怎忘了这般询问会打扰其他考生？
“王爷，您看这……”
方静之放低姿态询问凉王，
实际心底已骂娘。
姬塬倒是好风度，两手揣揣笑道：“这孩童倒有些意思……”他瞥见周毅身后案板上布满字迹的卷子，心下了然，回头看了一眼属官。
属官立刻会意，
周毅的名字顷刻被记在小本本上。
杨士庸眉心一凛。
本届院试被凉王闹这一出，后续阅卷排名势必受影响。
此前姬塬记下的考生都是主动投靠，唯有周毅是被动被记下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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