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狗剩
隔天一大早，周锋就把张伟给送到了国营饭店。
这老小子考虑了大半天，决定先在宁清城晃荡晃荡，看看能不能找份稳妥的差事。
周锋今天的生意也还不错，到供销社的时候，那个票贩子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有眉目了？”
那个票贩子笑道：“小同志，你运气真好，一张三轮车的券，十五块。”
周锋也不啰嗦，从兜里掏了两张大团结，那个票贩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三轮车票子。
周锋微微点头：“后面要是有自行车票之类的工业票都可以给我留着。”
正当两人交易的时候，一道人影在前头的巷子里一闪而过。
这个人的样子，周锋很熟悉，这不是火口村的狗剩子吗？
说起狗剩子，上一世的他就是个颇为传奇色彩的人物。
这人在村子里是出名的破落户，村子里谁提起来都人憎狗嫌的，但真正让周锋有印象的。
还是狗剩子早几年就离开火口村，去宁清城闯荡的事情了。
他当时在宁清城搞小偷小摸，后来又搁那儿整投机倒把，号子都蹲过三五回了。
坐大牢就和回家似的，但他能说会道，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靠着一张伶牙俐齿，愣是把生意给做起来了，是整个火口村第一个万元户。
只是据说这人做生意不怎么讲信用，劣迹斑斑，而且一身的江湖匪气，屁股也不大干净。
发迹之前，因为和别人抢地盘还是什么的，折了一条腿。
结果拖得太久了，这条腿彻底瘸了，江湖人称“跛子狗”。
只不过，像是这样的草莽之辈，在迈入新世纪之后，他的那套就玩不转了。
最终倾家荡产惨淡收场。
周锋和狗剩子关系还可以，只是多次告诫，狗剩子都不曾听进去劝告。
最后还是周锋替这个老乡收敛的尸骨，狗剩死前握着周锋的手，说要是有机会肯定会听周锋的劝告，下辈子有机会一道做兄弟。
周锋重生之后，也不知道这鸟人在哪儿漂泊，在宁清城也没遇到这货。
没成想，今天居然撞见了他的身影。
周锋也没犹豫，看他慌慌张张的，似乎在逃避什么人的追击，他赶忙跟了上去。
狗剩现在脚还没伤，走路健步如飞，他似乎很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只是左右都有人追击。
很快这狗东西就走投无路了。
周锋见状赶忙上前，一把拽住了狗剩的肩膀。
狗剩被周锋冷不丁一扒拉，吓了一大跳，看到是周锋刚要说话。
周锋赶紧拦住他，四下张望，把他往一旁的垃圾竹篓里一塞。
他前脚刚做完这一切，已经有一帮气势汹汹的居委会大妈杀了过来。
只是看到过道里站着的是周锋，显然也有点狐疑。
“小伙子，你看到过一个油头粉面的后生没？”戴着红袖章的大妈对周锋问道。
周锋尴尬地笑了笑：“我看他往外头走了。”他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说道。
“好啊，那个投机倒把的狗东西往哪儿走了！姐妹们，咱们追！”
说着，大手一挥，各路抄着各种各样家什的大妈浩浩荡荡地往外杀去。
周锋等这帮人确定已经离开了，他才敲了敲竹篓。
狗剩从里面扒拉开来，骂骂咧咧地钻了出来：“草他娘的，这帮老娘们这可得追老子八条街了……我就卖几双皮鞋，至于吗？”
周锋笑道：“你还在做这生意啊……”
狗剩这才盯着周锋仔细看了一会儿：“你是……阿锋啊？你咋在宁清的。”
“我就说刚才看着眼熟，还真是靠的你了，不然非得给她们这帮老娘们捆了，扭送派出所了。”
狗剩见是周锋，心中一松。
狗剩是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猥琐的气息。
他头上抹了大把的发蜡，头上站着只苍蝇都能嫌黏胶，头发使劲往后梳，看着就像是这个年代的港台明星。
他穿了一身蹩脚的西装，刚才一路狂奔都弄得皱巴巴的，脚上还穿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周锋笑道：“我刚才看到前头有人在跑，看着就像是你，真的好久不见了，走，我请你去吃点东西。”
狗剩叫住周锋：“你等等。”
说着掉头又回到了巷子里，他在一堵墙下面翻动了两下，拽出来两个麻袋。
看到东西没丢，狗剩松了口气。
他从里面拿了几双皮鞋，又把袋子给塞了回去。
狗剩丢了一双给周锋：“拿去，送你了，这阵子都卖不太动，臭鞋留着都要发霉了。”
他嘀嘀咕咕地走到了周锋旁边。
周锋接过皮鞋，反手翻过来看了看，上头写着“宁清皮鞋总厂”。
“别看了，正宗小牛皮的，是咱们这儿的鞋厂出来的，童叟无欺，丫的那帮老太婆是真不识货，非说是假的，真特娘晦气！”狗剩跟着周锋走到了巷子外头。
周锋心念一动：“你是在卖鞋？”
他是记得上一世的狗剩确实是从普普通通的销售员做起，但几经波折，等他发迹都是在十几年之后了。
“对，劳什子这生意可太难做了，但不是老哥跟你吹，整个宁清就找不出比我还能卖得出去鞋的！”狗剩提到卖鞋，一下子就来劲了。
他们俩回到驴车边上，周锋给他拌了一碗冰粉，狗剩这跑得嗓子眼正在冒烟，冰粉一下肚，直呼过瘾。
周锋又搓了一碗给他。
“你这货来得很正，哪里来的？”周锋倒是隐约记得，宁清有个正规的鞋厂，只是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算算时间，正好在这个时间前后。
皮鞋厂还是计划经济，产量倒是有，可奈何现在市场流通性太差。
不只是皮鞋厂，就连其他厂子都有类似的问题，再过一阵，恐怕就会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被迫转型。
狗剩这个大个子像是个猴子似的蹲在周锋的驴车上：“还能哪儿来的，我找他们工厂的人拿的，我认识个小子是那儿车间的，现在皮鞋厂的鞋子都卖不出去，堆在仓库里和山一样的，厂子里都拿鞋子当工资发，人就一双脚，要那么多鞋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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