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镇尉大人到——！
旁边卖劣质草鞋的妇人嗤笑一声，眼神里是习以为常的绝望。
“我看啊，跟前面那些一样，不是被吓跑了，就是被收买了！”
“收买？我看是合伙！”一个脸上带疤、气息彪悍的猎户从酒馆门缝里钻出来，啐了口唾沫，“血狼帮、药王会那些豺狼能放过这块肥肉？”
“新官上任，不先拜码头？我看这林镇尉，指不定就是来替他们收‘岁贡’的！以后日子更难熬咯！”
“唉……可别连累我们这些苦哈哈。”
议论声中，怀疑、麻木、绝望是主调。
几乎无人相信，这位年轻的镇尉能在盘踞数十年的地头蛇面前翻起浪花。
在他们眼中，林炎的结局早已注定。
狼狈逃窜，或是……成为新的盘剥者。
镇子中心，那座荒凉破败、象征权力却早已被遗忘的广场周围，气氛则更加微妙。
松涛书院紧闭的院门后。
苏文渊握着昨夜与陈运泰一同整理出的、厚厚一叠关于血狼帮的血泪控诉，枯槁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浑浊的目光望向广场方向，低声喃喃：“王命显化，林镇尉……今日，是龙是虫，便见分晓了……”
他选择了观望，内心那点微弱的希望，与现实的绝望激烈交锋。
万宝汇刚刚开门。
胖掌柜心神不宁地站在柜台后，不时望向门外。
昨夜铁云那如刀的目光和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让他脊背发凉。
伙计早已将消息飞报马、刘两家，但至今未见回音。
他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两大家主的“决断”，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在广场北面药王会铺面斜对角的一处临街阁楼上。
会首“千手毒医”柳七枯瘦的身形，隐于半开的雕花木窗后。
他身着一袭暗青色绣银线毒蛛纹的长袍，十指细长如钩，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颗幽紫色丹丸。
那正是昨夜林炎无声闯入后，以一句指点助他炼成的八品丹药，“五毒炼心丹”。
丹丸表面流转着诡异光泽，映得他阴鸷的面容更显莫测。
两名心腹药奴垂手侍立身后，气息凝滞如石。
柳七的目光穿透窗格，冷冷俯瞰着下方混乱的广场，仿佛毒蛇盘踞高处，审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会首，那林炎，当真能成事？”左侧药奴忍不住低声问，声音带着惯有的嘶哑，“血狼帮根基太深，厉彪更是……”
柳七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指间丹药骤然停转。
“成事？呵……”他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眼中却闪过一丝昨夜残留的惊悸，“曜日城伯爵府的世子，藏身宗师修为，甘愿来这泥潭当个八品镇尉……你以为图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广场上渐渐聚集的孙彪手下，那乌合之众的嚣张姿态让他眼底掠过轻蔑。
“昨夜他敢孤身闯我丹室，放言铲除血狼帮……要么是狂妄找死，要么……”
柳七捏紧丹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寒意：“这黑石镇的天，怕是要被这年轻人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我们只需看着，是血溅五步，还是……石破天惊。”
说罢，他不再言语，重新将视线投向广场入口，身形如融入阴影的雕像。
那份静待其变的耐心，裹挟着宗师境特有的阴寒威压，让阁楼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镇尉府。
侧巷阴暗处。
代镇丞钱谷书肥胖的身躯裹在一件半旧的官袍里，脸色苍白，满头虚汗。
他手中紧紧攥着府库钥匙和整理好的文书卷宗，昨夜那煌煌王命金光带来的震撼与恐惧仍未消退。
他不敢露面，只敢躲在阴影里窥探，内心疯狂祈祷林炎能站住脚，否则他钱谷书第一个就要被血狼帮撕碎！
……
而在广场西侧，“血狼窟”那扇钉满铜钉、如同猛兽巨口的大门则大敞着，隐约可见里面晃动的凶悍人影，传出粗野的划拳笑骂声，充满了有恃无恐的轻蔑。
帮主厉彪虽未亲至，但那份无形的威压和默认的姿态，已足够表明血狼帮的态度。
根本未将这新镇尉放在眼里。
就在这众生百态、万般心思交织的紧张气氛中，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
约莫三十名身着陈旧皮甲、腰挎兵刃的“卫队”士兵，在队长孙彪的带领下，歪歪斜斜、不成队形地“列队”于广场中央。
他们个个面带戏谑，眼神贪婪，毫无半分军纪可言，目光时不时扫向广场入口，如同等待分食的鬣狗。
“镇尉大人到——！”
一声刻意拉长的、带着讨好与引动注意力的高呼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一辆不算华丽却颇为结实的双辕马车，在二十余名甲胄鲜明、眼神锐利、气息彪悍的护卫簇拥下，缓缓驶入广场。
那整齐划一的步伐，沉稳如山岳的气势，与孙彪手下的乌合之众形成刺眼对比。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异常稳定的手卷起。
一身玄黑色、绣着云雷暗纹的八品镇尉官袍，衬得端坐其中的青年身形挺拔如松。
腰悬古朴长剑，一枚黝黑沉凝的铁符悬挂在腰间最显眼处，在晨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正是林炎！
年轻！
太年轻了！
这是所有初次见到林炎真容的人，心中瞬间闪过的念头。
那俊朗却略显清冷的面容，深邃如渊海、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眸，与他身上这象征一方军政大权的官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就是他？这么年轻？”
“曜日城来的贵公子，细皮嫩肉的，能在这地方活过三天？”
“你看他带的护卫，倒是有几分样子……可惜人太少了。”
“啧，腰上挂着符令呢……也不知道能挂几天不被抢走……”
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涌动，好奇、惊讶、惋惜、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深深的怀疑。
马车停稳。
孙彪立刻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分开手下，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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