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人民代表

鹅城的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开在秋收后的打谷场上。

齐亚诺带着学生们用红漆在木板上写了"人民当家做主"四个大字，挂在打谷场中央的槐树上。

鹅城的木匠连夜赶制了二十张长桌，合作社的妇女们蒸了两笼面包，香气飘出半里地。

天还没亮，农户们就揣着干粮往场子里赶。

有人背着刚收的棉花，有人提着新摘的柿子，把会场周围摆得像个集市。

"听说要选人民代表？"

"人民代表是干啥的？能比鲁道夫市长还管用？"

"我家二小子在学堂读书，齐亚诺先生说，人民代表就是替咱说话的。"

议论声里，鲁道夫穿着那件补了袖口的西装走上台。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有期待，也有疑惑。

"父老乡亲们，"鲁道夫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出去，带着点沙哑却格外有力，"今天不是政府开会，是咱鹅城人自己开自己的会。"

他指着台下的长桌："那二十个座位，要选出二十个代表，有农户，有工人，有教书先生，也有做生意的。

以后鹅城要办啥大事，先让代表们商量，再让大家投票，谁说了都不算，咱自己说了算！"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接着爆发出嗡嗡的议论。

有个白胡子老头颤巍巍地站起来："市长大人，这、这真能算数？以前伦泰奥也说过好听的。。。。。。"

"算数！"鲁道夫斩钉截铁，"不光算数，还要立规矩。"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这是《鹅城公约》，上面写着：市民有干活挣钱的权利，有孩子上学的权利，有告官的权利——哪怕告的是我鲁道夫，只要有理，就必须受理！"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人还是半信半疑。

老三急得直跺脚，刚要开口，被鲁道夫按住了。

"我知道大家不信。"

鲁道夫笑了笑，"以前伦泰奥说百姓是草，罗西说百姓是猪，他们把你们当牲口使唤，突然有人说你们是主人，换了我也不信。"

他朝台下挥了挥手："带上来。"

两个弟兄押着三个人走上台，都是前几天被抓住的伦泰奥残余势力——一个是催租时打断过农户腿的管家，一个是强占民女的账房，还有一个是给赌场放哨的地痞。

"认识他们不？"鲁道夫指着三人问。

台下立刻炸了锅。

"是伦泰奥的管家！他去年把我家的牛抢走了！"

"那账房不是人，逼死了我闺女！"

"地痞黄毛，专放高利贷！"

愤怒的喊声像潮水般涌来，有个农妇抓起手里的红薯就扔过去，正打在管家脸上。

"今天不只是开会，"鲁道夫提高了声音，"还要公审！你们说，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打断腿！"

"送大牢！"

"让他们赔俺家的牛！"

喊声此起彼伏，鲁道夫等大家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按新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管家打断人腿，坐牢三年，赔偿农户十块银元；账房逼死人命，判十五年；黄毛放高利贷，没收全部家产，分给被盘剥的百姓。"

他看着台下目瞪口呆的人们："你们看，现在处置坏人，不用等政府批，不用看谁脸色，你们的话，就是规矩！"

白胡子老头突然哭了，他抹着眼泪给鲁道夫作揖："市长大人，俺活了七十岁，头回见着百姓能说了算。。。。。。"

"不是市长大人让你们说了算，是你们本来就该说了算。"鲁道夫把《鹅城公约》递给身边的代表，"从今天起，鹅城没有大人，只有弟兄，只有乡亲。"

掌声这次响得又长又热烈，连孩子们都跟着拍巴掌。

瘸腿老农被选为农业代表，他拄着拐杖走上台，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把怀里的玉米棒举得高高的。

会议最后，鲁道夫宣布了新税法："从今日起，所有苛捐杂税一律废除！农业税、工商税，三年内减半征收！

收上来的钱，全用在修水渠、办学堂、建医院上，每一分钱的去向，都让代表们盯着，让大家看着！"

话音刚落，场子里突然响起了歌声。

是齐亚诺教孩子们唱的新歌："太阳出来照鹅城，人民当家做主人。。。。。。"

鲁道夫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笑脸，突然想起刚到鹅城那天。那时的街道弥漫着血腥味，百姓们眼神里全是恐惧。

而现在，阳光洒在打谷场上，玉米堆泛着金光，孩子们的歌声像清泉一样淌过每个人的心里。

老三凑过来，递给他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头儿，你看，咱真的做到了。"

鲁道夫咬了口面包，甜丝丝的。远处的田埂上，安东尼奥正带着社员们丈量土地，准备修新的水渠。

齐亚诺在给孩子们讲《鹅城公约》，用的是最浅显的话。

"这才刚开始。"

鲁道夫望着远处的群山，那里还有更多的村庄，更多像鹅城一样需要改变的地方，"路还长着呢。"

但他知道，只要脚下的土地还在，只要身边这些相信"人民做主"的百姓还在，这条路就一定能走下去。

鲁道夫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离开了柏林，庆幸自己遇到了老三这帮人，虽然他们是土匪，可他们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反而都有属于自己的闪光点。

“有件事我要跟你们说，”鲁道夫看着远方说道。

“头儿你说。”

“我其实不是意大利人，我是德国人。”

来鹅城之前老七就曾打听过鲁道夫的来历，但是因为害怕暴露身份所以鲁道夫拒绝透露自己的来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鲁道夫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这些伙伴自己的身份。

“你说这个啊？头儿，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老三摆摆手，看起来并不惊讶，“虽然你长得跟意大利北方人区别不大，但是那蹩脚的意大利语一听就知道，我们又不是傻子。”

“你们不担心我是德国间谍吗？”鲁道夫问道。

“这不重要，因为不管你是哪个国家的人，你在为鹅城百姓做事不是吗？这就够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齐亚诺补充，鲁道夫这个德国人在他眼里比一些意大利人更像同胞。

打谷场的炊烟慢慢升起，混着玉米的香气，飘向鹅城的每一个角落，像在诉说一个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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