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龙海骏躺在床上，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笃笃笃……”他心中闪过一丝迟疑。尽管昨天晚上吴明珠向他承诺不会再有小姐影响他，但想起昨夜阿花突然闯入的窘迫场景，他的心情变得愈发复杂。龙海骏反复思索，究竟该不该开门，这一刻的犹豫仿佛成为了一种自我折磨。

终于，在内心一番激烈斗争后，龙海骏决定用半边身子压住门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门外，是他所期待的身影，吴明珠面带微笑，眼神中透着一丝温暖。即使在这个夜晚，她的到来也似乎为这个孤独的夜色增添了几抺丰富的色彩。

“真是哀哀弦歌声，惨惨中肠悲。”吴明珠的声音如同早晨的阳光一般，温柔而明亮，“大哥，你的胡琴真是好功力。为何这两晚总是凄凄惨惨戚戚的？”

龙海骏愕然，原本以为自己的二胡演奏只是自娱自乐，没想到却深深打动了眼前这位姑娘。她的艺术素养让他感到意外，同时也有些羞愧。他略显窘迫地回应：“吴姑娘，我的二胡演奏马马虎虎，玷污了你的耳膜，真是对不起了！”言语间，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谦逊和诚恳。

吴明珠摇了摇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只要你有心，自然能让人听出你的情感。我在发廊工作，但我从小就爱好音乐，尤其对二胡有着特别的感情。”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

吴明珠面带微笑，又轻声说道：“今天没有正式开业，况且天气又不好。你放心拉吧！能拉一首邓丽君唱的《何日君再来》吗？”这句话温暖了整个空间。

他的回答毫不犹豫：“没问题！”随后，他便全心投入，拉起了动人的旋律。吴明珠的声音如同清风拂面，虽然有些沙哑，却散发出浓浓的情感，她跟随着音乐轻声吟唱：“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仿佛带着人们回到了那些美好的时光。随着歌声的响起，周围的忧愁似乎都被驱散，一种温馨的气氛在小小的空间中弥漫开来，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感动。吴明珠的歌声，正是对生活美好瞬间的珍惜与向往。

歌声过后，龙海骏与吴明珠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他心中满是惊讶，吴明珠的歌声竟是如此专业，令他的思绪不禁飞扬：为何如此优秀的她会选择在这里开个发廊，而不去更广阔的舞台？抬头看向她，吴明珠高挑的身材和那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让他仿佛置身于梦中，无法自拔。

心中的渴望促使他轻声问道：“吴姑娘，能否再唱几首？”吴明珠点头答应，二人随即开始了一场精彩的对唱。从京剧到粤曲，他们默契的配合让人如痴如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吴明珠的嗓音渐渐沙哑，咳嗽声频频传出，她的脸颊因为用力而通红，最终不得不停下。

龙海骏不由赞叹：“吴姑娘，你唱歌真是太专业了！”这样的瞬间让他越发欣赏眼前的女子，不仅因其音乐才华，更因她那种坚定与柔美的气质。

吴明珠讲起了她过往的故事。她是舞蹈学校的优秀毕业生，特长在舞蹈，而非唱歌。曾经，她在一个知名的歌舞团担任舞蹈演员，身后是众多大腕歌星的风采，尽情挥洒着她的青春与热情。然而，歌舞团重组后，她的生活一度陷入困境。

尽管岁月无情，吴明珠依然勇敢地选择了继续追逐梦想，开始在各大夜总会轮流唱歌跳舞，靠着这些收入让生活有所保障。

北部湾市经济繁荣时，夜总会的小费犹如拍卖古董珍贵，她的小费最高记录竟达到五位数。可随着经济的衰退，夜总会的光景也随之暗淡，曾经热闹的场所纷纷关门，老板们的愁苦无以言表。

命运的打击接踵而至，她被诊断出咽喉癌，昔日的光辉脸庞因化疗而变得消瘦，不再能站在舞台上。她的人生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积蓄也随之耗尽。然而，在黑暗中，她重新燃起了斗志，身体渐渐恢复，明珠决定带着曾经的姐妹们一起重返生活的舞台。

“现在不是天气好好吗？你为何说天气不好呢？”他带着疑问，目光清澈而无辜。吴明珠被他的单纯逗笑了，苦笑着解释：“其实，天气不好是本行业的暗语，就像小姐们来例假了。”

他瞬间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场景，心中一阵反胃，强忍着恶心问道：“小姐的工作与天气的好坏有什么关系？”吴明珠的笑声在小屋里回荡，“大哥，你真的很可爱，看来你没有碰过女人啊！”

这一刻，尽管他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却也透出几分羞涩。吴明珠看着他，似乎决定要传授一些人生经验，“在这个城市，成年男人大多都有过接触女人，也许你是个例外呢。”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润物，温柔而不失戏谑。龙海骏笑得愈发灿烂，虽然他仍然显得有些困惑，但内心却开始期待着吴明珠的教导，或许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他的生活也将迎来新的启示。

北部湾的经济形势经历了一段低谷，目前的发廊生意显得尤为艰难。随着顾客流量的减少，许多经营者不得不频繁更换地点，以寻找新的生机。在这个行业中，如何处理与顾客的关系，尤其是与货水的互动，成为了一项重要的技巧。

顾客多为长期在外工作的青壮年民工，他们身体的疲惫与内心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虽然要求不高，但往往对细节十分注意。如何在满足他们需求的同时，保障小姐们的健康和安全，是发廊经营中的一大挑战。不同的顾客，对待防护的态度各异，有的人习惯于戴套，而有些人则对此有所顾虑。为了维持回头客的比例，发廊在沟通中需要尤为谨慎。

小姐们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具备多重能力，不仅要懂得调情和技巧，还要巧妙掌握时机，以确保顾客满意而归。同时，对于一些喜欢玩弄感情的顾客，发廊也会采取灵活的应对策略，避免麻烦。

在这个行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经营者和小姐们都有自己的应对之道。鼓励小姐们在适当的时候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是这个职场中的一部分。生活在不断变迁，这份事业虽充满挑战，却也让人见识到人性的多样。

许多女性在生活中往往扮演着多个角色，她们不仅是母亲、妻子，还是家庭的支柱。然而，这些角色背后隐藏的心酸，是外人难以体会的。明珠的话道出了女性在岁月流逝中的无奈与苦涩。年轻时，她们可能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包围，享受着宠爱与关注；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在岁月的侵蚀下，曾经的风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和孤独。

就像阿黄小姐，年少轻盈时，她的人生似乎充满希望。然而，岁月的洗礼让她不得不在家中承担起养家的重任，六个孩子的母亲角色使她无法喘息。为了一个男孩，她付出了十几年的辛勤与挣扎，换来的却是家中日渐捉襟见肘的窘境。在他人的眼中，她可能被视为无能，却不知这背后的艰辛与不易。

在这种情况下，相较于所谓的“道德评判”，更多的是对女性生存状态的理解和同情。没有经济支持，生活的重担如潮水般涌来，使得她们在绝望中挣扎。这个社会需要更大的包容与理解，让女性能在自己的路上自信前行，而不是被困于他人的评判与偏见之中。

吴明珠与龙海骏的对话映射出生活的无奈与期望。吴明珠以姐妹间的相依为命，坦诚地分享了她们的生存之道。她的言辞虽带着几分自嘲，却暗含着对生活的理解与坚韧。“我们靠身上的几十斤肉作资本来生活”，这句朴实无华的话语，仿佛在揭示着她们在社会这个大熔炉中的无奈与选择。

龙海骏静静地听着，心中对这种谋生手段感到一丝不安。他知道，生存的压力让人们不得不选择一些艰难的道路，而这些道路最终能否光明，往往取决于个人的坚持与梦想。吴明珠的愿望是开一间珠宝店，专卖珍珠首饰，这不仅是对生活的向往，更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在这短暂的交流中，龙海骏的心情复杂而深沉。他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与吴明珠并无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在这片土地上为生存而努力。他的苦笑中夹杂着对生活的思索，面对吴明珠的理想与期盼，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悯。

龙海骏猛然发觉自己的二胡声，在无意间打搅了吴明珠的生意。他心中有些责备，试图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

“吴姑娘，请放心，我在这里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生计。”他目光坚定，语调温和地说道。他决心不再拉二胡，以免影响吴明珠的生意。话未说尽，龙海骏心中一时冲动，将那把心爱的二胡重重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引起了片刻的静默。

吴明珠被这一举动震惊了，匆忙捡起二胡，看到那破损的筒身和断裂的弦，她心中一紧，满脸愧疚。原本想说的“谢谢”和“对不起”，却如吞进了心底，难以启齿。她悄然退去，内心五味杂陈，这一幕不仅撕裂了音乐的和谐，也在她心间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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