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推车入府

腊月初六，黄金元父子把大肥猪抬走后第二天，吴灵举便请杀猪匠来把三头猪杀掉，开始制作干腊肉。是用盐把大约二斤一块的猪肉里外抹好，放在锅和桶里腌到第三天取出来，挂在碗口粗的几根湿木头上，下面用柏树枝伪火成烟，熏个七八天，这期间不可离人，父子俩轮换着添火加柴，把腊肉熏得黑中带红，着实诱人。吴灵举到集市上看过两回，集市上面有从汉中城来收干腊肉的商贩，但价压得很低，不到一块钱一块，也有论斤卖的。他看了看，又想了想，拿不定主意。这时那个收干腊肉的商户正在鸡公车上装收到的腊肉和槟豆，大概是准备返程，刚走几步，那个装槟豆的袋子扎绳开了，因为鸡公车在不平路面一腾，装槟豆的袋子扎绳断了，槟豆立刻撒了出来。吴灵举一见，立即上前双手钳住袋口，槟豆才没有撒出更多。商户在吴灵举帮助下，才把袋子从鸡公车上抬下来。吴灵举帮着用手把撒在地上的槟豆捧到袋中，又重新帮他把槟豆口袋扎好，他手劲大，扎得又紧又好，而且一个人只身就给他抱到了鸡公车上。商人连声夸奖谢谢。吴灵举说：“乡里乡亲不用谢，这都半晌午了，你往哪里去呀？”

“我这是到汉中，现在要回去走到一半天都黑了，只能先到前面的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往汉中赶。”客商回答道。

“这二三百斤用鸡公车推到汉中，那你可要费把劲了。”

“明天雇个人推，我出工钱就行了。”

“噢，雇个人推到汉中  有多远？”

“六七十里，小伙子，你人品不错，你想推这鸡公车，明天早上到山货客栈来找我一趟两块钱。”

“真的？推到汉中城？”

“推到汉中山货商铺，我姓余。”

“好，那我先帮你把这鸡公车上的山货推到山货客栈吧。”

吴灵举没想到：推一车山货还能到汉中府看看，我还没有去过汉中府哩。吴灵举把余老板的山货推到山货客栈放好后，余老板要留他吃饭，吴灵举说：“谢谢老板，我得回去给我爸说一声，明天跟你去一趟汉中府。”

“你家几口人？”

“就我爸和我。”

“明天早上天一亮就走，别耽误。”

“一定准时到。”

阅人无数的余老板，一眼就看准了吴灵举，身板结实，一袋近百斤的槟豆，他一把就毫不费力地抱上鸡公车，这臂力是推鸡公车的不二人选。其次，能主动帮人，只要你给他些许回报，他就能成为你好的合作伙伴。他需要一个诚实可信的帮手，因为他收有大量地山货，要往返于汉中、城固周边的集镇，没有一副好身板绝对不行。有些人天生有诚实的秉性，就和有一些人天生就很刁钻古怪一样。做了多年生意的余老板对人心、人事、人情、人脉，他在风风雨雨地山货生意中有很深刻的体验。要不然他的山货生意怎么会越来越好呢？人世间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机缘，怎么把握，值得细细思量，这靠有深邃的眼光。也许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会改变你的一生，也许一个光怪陆离的场面，让糊涂的人干出糊涂的事。看来命靠运，运咬命，错综复杂的人生行程，路程怎么走，你得先有个基础。

从公鸡岭到集镇，要翻过一座山，前后有三十里路，吴灵举一鼓作气，没歇歇脚就赶了回去。他先看了看自己做的干腊肉，比集市上的干腊肉色泽要红亮，用柏树枝熏出地鲜香腊肉，味道让他闻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集市的干腊肉就没有这种鲜香味道。吃过饭他同老爹说了帮余老板推一车山货去汉中府，他想借此机会去汉中城一趟，看看汉中城是什么样，那里的人吃什么？穿什么？他们是怎么生活的。这余老板是怎么做生意的，等等。他想知道的还有很多。到了夜里鸡叫头遍，他就起来收拾停当，虽然只吃两个苞谷面馒头，又加一大碗浆水拌汤，便向集镇走去。天虽然黑，但这并不妨碍他快速地步行，他步行的速度必须在天亮之前到达山货客栈。

功夫不负有心人。吴灵举在饥里饱里，穷里苦里练就了一副好身板，让他对任何其他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他都能：“喔，算个啥事？!”天亮时他已来到山货客栈门口，余老板刚刚起床，很快他们就收拾停当。余老板带着他到包子铺吃了早饭，两人便在鸡公车“吱呀吱呀”的音乐声中，向汉中进发了。

从集镇到汉中的路并不是水泥大道，而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地泥土路，碎石路。虽然吴灵举双臂掌车，双脚敦实蹬地，也给这颠簸之路把双臂给撑得咧嘴龇牙，可见这两块钱的工钱不是白给的。那是真正地汗水与体力地辛苦钱。但这一路上，吴灵举发现余老板在背上背了一个搭背，不管走到哪里，他从未离过身。偶尔在下坡路走得快时，那搭背中会有像核桃在口袋中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他有疑问但没问，他是赶路之人，只管推车赶路。中午打过尖后，两人歇了约半个时辰又进发了。快到石拱桥了，那是用多块木板铺在水中的木头架上，一节一节搭到河对岸的一座木桥。任何人想要从河西边到河东边的汉中府去，需交钱才能过桥。现在是枯水期才搭的桥，到了雨汛期，河水暴涨，河面增宽桥被折掉，人们只能乘摆渡船，两角钱一张票，着实不便宜，但不得不过。他就是靠此为生，正所谓靠水吃水。鸡公车上有货，推着过桥要格外小心，因此余老板用一根绳子牵着鸡公车头，吴灵举很小心地推着车身慢慢地行进，一开始他还有点不适应，他第一次过这么大的河，免不了有点胆怯，走了几步才慢慢适应了。汉江河是中国版图上一支浓墨重彩的河流，秦皇汉武因它河边上的栈道流芳百世。一笑失国的褒姒是喝这条河的水长大而养出的绝世美人。三国的曹阿瞒更是因水溅石花惊出了“衮雪”的绝唱。吴灵举当然不知道这些历史往事，他只知道他要很谨慎地掌车，很小心地行走，确保每一步地安全实在。这样他就能过了石拱桥进入汉中府，这是他从来没来过的地方，他要瞧一瞧他的真容。过了河后，吴灵举要求歇一会儿，因为全力以赴的紧张，他的内衣都湿透了，余老板只说了一句话：“你娃，好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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