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喜中有忧

山民虽然贫苦，但对一年一次的腊月末迎春还是很看重的。腊月三十晚上都要拢上一堆大火，既取暖又伴随着喜庆春节之意。公鸡岭有一座小庙，里面有一套百年前就遗存下来的锣鼓家什，每当过年过节时，便有几个不知疲倦的男人，把这里的铜锣钹马乐子拿出来：咚咚，锵咚锵，咚锵咚锵锵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就这个调子天黑就敲，前半夜敲，后半夜还敲。这种鼓声，锣声，马乐声，响彻山涧，响彻公鸡岭。山神听见这声音会笑，魔鬼听见这声音会跑，劳作一天的乡民会舒畅地对着天空长长地吼上两吼。大山会有回音，上天会有回声。人们感谢苍天有雨，它能浇灌庄稼，感谢大地有灵，它能长出植物，因植物能变成食物，我们才能填饱肚子，少挨饿。朴素的人用朴素的心态对待苍天，对待大地。所以腊月三十这天人们忙碌一天，放纵一天，尽量用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感而发的形式来对待过往，期望未来。好吃的不过是煮两方腊肉一只鸡，待有客人来时招待客人吃好喝足。家家都做一盒醪糟，来客时熬上鸡蛋醪糟，就算是盛情招待了。好玩的就是大家就到庙上去隆大垅火，听这个咚锵咚锵的锣鼓声来守岁。

吴灵举前几年也和其他几个不知疲倦的小子通宵达旦地去敲锣鼓，直玩到天亮才回去睡觉，但今年他的事情多，他就没去敲锣鼓。他要为自己二月二娶媳妇的事情做准备，还好月月提醒了他。正月初二要去给老丈人拜年，这是很重要的，他得准备四色礼品，其次二月二到今天其实一算也就三十天。这三十天用倒计时来算的话，他在最好近十天内要把新房里外墙面用麦糠泥搪抹平整，这是个最大的活，而且不提前的话，到了二月二，这墙皮干不了，其他的事情也干不了。于是他今天先把干净的细土和麦糠堆拌在一起，再把中间刨一个坑，倒进几桶水，让它浸润几天，再搅拌成稀泥状。等他初二去了月月家回来，再做这个给胡基墙穿衣和搪抹墙工程，这在时间上他就有机会再做其他事了。说干就干，他就在不远处挖了很多白豆浆泥土，打碎了担回了几担堆在新房边上，然后把麦糠和细碎的麦秆渣倒在上面，经过几次翻拌，看到麦糠麦秆渣与细泥土均匀后，他就从中间挖一个坑，担水倒进去，待水把细土浸润的差不多全湿了，然后就用锄头翻拌一遍，两遍，三遍之后，他满身大汗，这活真是力气活，没劲的人翻一遍就会把锄头扔了，不干了。但吴灵举没人监管，他知道不干也得干，他干得更快了！因为他的心里总有月月的眼睛盯着他。

王媒婆在头天收到吴灵举的谢礼后，第二天就和他中午来到黄金元家。王媒婆心里清楚，月月和吴灵举是真正的两情相悦，王三给许的好处，她费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把他家二丫头说进吴家过门。所以她只能推三阻四，今天到黄金元家细细一打量，她从黄金元口中得知了他喜欢王家二丫头，心中一思量，这不是一个好事，接着一个好事吗？当即决定：明者为吴灵举说妥二月二吴家迎娶月月，隐着说破黄亮亮想娶王家二丫头，得请她出马。否则黄亮亮想娶王家二丫头没戏。

黄金元四五十岁了，少说也是经过雨见过霜的人，虽然家境一般，所以一直有个打算，怎样少花钱把王三的二丫头娶给他黄亮亮做媳妇。王三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你要跟他做亲那不拔光你的毛才怪呢。他在心中盘来算去，最终盘来算去决定还是先把女儿嫁出去，这样手里有底气，但月月是看穿了她爸的心思的，她知道吴灵举拿不出聘礼，所以才在心里谋划了一场叫吴灵举向她家赊小猪的“阴谋”，但没想这吴灵举竟然把猪喂养成了，债也还了，他爸还赚大了。一头肥猪娶个媳妇是花不完的，所以她知道她爸还在想怎么少花钱来给她哥娶王家二丫头。当然月月并不知道王家二丫头想替她嫁给吴灵举。吴灵举目前有三头肥猪的家底，又盖了新房子，虽然不是青砖灰瓦，但能用胡基砌一间房子，那也是屈指可数的呀！月月虽然很相信他选的男子，但她妈告诉她，定了这门亲，就要赶快过门，因为有女儿的不是他们一家，半路杀出程咬金的事情，过去有，现在也会有。做妈的总是替女儿着想，所以世上女人和男人各有各的想法，才会各有各的结局。做爹的为儿子着想娶媳妇的事，做妈的为女儿嫁夫婿着想。从古到今都是这样。所以家家有这种想法的结果是看谁在这种磨砺中技高一筹。女人善动心思，男人善动脑筋。王媒婆从多年来窜东家走西家善于察言观色的眼光里开言道：“黄把式，今年这年你可是双喜临门哟。”

“哪儿来的双喜临门？”

“第一喜是你家女儿定了个好女婿，没过年就给你们家一口大肥猪。你的女儿生来带福气，你这女婿一身带运气，你说这第一喜该不该是应了那句二月二龙抬头的财富运？”

“那第二喜呢？”这句话表示，他默许了二月二嫁女的说辞，王媒婆一向是你不反对就是认了。

“有了第一喜带来第二喜，只要你二月二叫月月过门，紧接着三月三，一枝桃花来天边。”

“王媒婆，就算我二月二嫁女过门，可你的第二喜还是没有啊？”

“看你急了吧？只要你听我的，我帮你把王家二丫头给你家亮亮娶过来，三月三结婚，你说这是不是双喜临门？”

“真的？”黄金元晶的眼睁了比核桃还大，他心中的秘密被王媒婆说中了。

“不是是真的还是煮的？那今天就说定了，二月过门，吴家抬花轿来迎亲。从今天开始，各自准备二月二的喜事办理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只要双喜临门，那三月三的喜事托给你了。”黄金元没想到这么好的事。

“好！我王媒婆哪有办不成的事哩。”

“办好亮亮的婚事，我谢红礼翻倍！”

“这是好人有好报，人人都需要。”

王媒婆一脸得意。这时月月妈过来叫大家入座，她听到王媒婆的双喜临门也很高兴。

“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天享口福了。”

月月这时还和吴灵举悄声说了一句，两个人就走到屋外。“我爸同意二月二过门？”她问。

“王媒婆给你爸吃了定心丸，二月二我抬花轿娶你过门，三月三你哥迎娶王家二丫头。”

“我给我爸说他不答应你娶我过门，我就不让你给他再养一头猪，看他还有啥招数。”

“月月，你这么替我着想，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没脸皮哟，你这新衣裳穿上怎么样？”

“那还用说，又合身又周正你做得还能不好？”

“别喝酒，小心我爸喝多了刁难你，走吧。”

两个人笑眯眯地进了屋，王媒婆来了一句：“当了新姑爷，可别忘了我王媒婆哟”，大家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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