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明第一支牙刷诞生了
值房小院的地上,白灰水干涸后留下一圈圈如同地图般的白印子。那盆让“雪团儿”洗了澡的石灰浆经过大半日的沉淀,上面浮着一层清澈透亮的液体,下面则是细腻的白泥。
陈越顾不得休息,卷着袖子,用葫芦瓢小心翼翼地将上层的清液撇出来,倒进那只专门腾出来的柏木桶里。这是经过自然沉淀的饱和石灰水,用来给野猪鬃脱脂杀菌,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将鬃毛浸入过滤好的石灰水中,用长木棍轻轻搅动。石灰水与鬃毛接触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水面上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油脂,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晕。
"大人您快看!"小禄子惊奇地指着水面,"这油脂居然还会变色!"
陈越凑近观察,解释道:"这是鬃毛里残存的油脂在被碱性石灰水解,产生皂化反应。等这层油脂完全去除,鬃毛就会变得既干净又有更好的亲水性。"
小禄子听得似懂非懂,有点茫然地点点头。
他边说边用木棍轻轻撇去浮沫,动作娴熟得像个老道的化学实验员。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大学的实验室,只是眼前的"实验器材"从精密的玻璃器皿变成了古朴的木桶和陶盆。
“大人,您还真别说,这石灰水果然是个去污的神器。”小禄子蹲在一旁,手里拿着那把洗净后又浸泡了两个时辰的野猪鬃,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脸惊喜地喊道,“这上面的那股子腥臊味儿,竟然真的快散干净了!现在闻着,倒有股子像是雨后干土的清新味儿。”
陈越直起腰,锤了锤有些酸胀的后背,“那是自然,碱能去油,油走了,味儿也就没处藏了。这就好比……”他想说这就像给猪鬃做了个深层去油的SPA,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比是给这鬃毛洗了个‘脱胎换骨’的澡。”
他从小禄子手里接过那束黑得发亮的鬃毛。经过石灰水的浸泡和漂洗,原本硬邦邦、油腻腻的鬃毛此刻变得清爽柔韧,握在手里,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弹性。这才是做牙刷该有的材料啊,哪像那马鬃,倔得跟头驴似的。
院门轻响,赵雪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闪身进来。她显然是特意换过衣裳了,原本溅了石灰点子的袖口已经不见,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藕荷色宫装,手里还捏着个小瓷瓶。
“还在忙?”她目光扫过陈越那有些发红的手背,那是刚才过滤石灰水时蹭到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怜惜,“这烫伤药是宫里的秘方,抹上清凉止痛,也不会留疤。陈大人这双手可是要给贵人治牙的,若是糙了,怕是又要被哪位挑剔的主子嫌弃。”
陈越也不客气,伸出手让她上药,嘴里还不忘贫嘴:“多谢赵姑娘。我这手确实金贵,但为了给大伙儿做个趁手的家伙事儿,糙点也就糙点了。这就是所谓的‘匠人精神’嘛,得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油嘴滑舌。”赵雪轻嗔一句,指尖蘸了些许碧绿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的红肿处。那药膏触感清凉,带着一股好闻的薄荷脑味,瞬间压下了皮肤上的灼热感。
涂完药,赵雪也没闲着,很自然地在陈越对面坐下,指着桌上那一堆处理好的鬃毛问道:“这些都洗净了?我看颜色深浅不一,怕是还得再挑一挑。”
“正有此意。”陈越从旁边拿过一盏油灯挑亮,“这鬃毛虽然去味了,但粗细硬度参差不齐。做牙刷讲究的是‘软硬适中’,太硬伤龈,太软无力。得像咱们上次说的那样,专挑那种顶端分叉、根部有力的‘二道毛’。”
两人头碰头地凑在灯下,开始了一场极为枯燥却又充满温情的“选毛”工程。
赵雪拿起一根鬃毛,对着灯光细细端详,手指轻轻捻动毛尖,“陈大人你看,这一根就不行,顶端虽有分叉,但根部太脆,轻轻一折就断了。这种要是做进去,刷不了两下就得掉毛,到时候弄得满嘴毛,岂不是砸了你的招牌?”
她将那根废毛随手丢进一旁的废料篓里,干脆利索。
“赵姑娘真是火眼金睛。”陈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灯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选这种毛,就是要挑那些毛尖自然裂开成两三股,像是小雨伞一样的。你看这一根,”他挑出一根展示给赵雪看,“根部粗壮如针,顶端却分叉细腻如绒。这种毛一旦遇水,分叉处会变得更加柔软,既能扫过牙面,又能护住牙肉,简直就是极品。”
“要选毛尖分叉均匀的,”赵雪接过那一根,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指腹试了试弹性,“嗯,这样的软硬适中,按下去有回弹,不扎手。”
时间在两人指尖的传递中悄悄溜走,桌上那一小堆被选中的“极品鬃毛”慢慢高了起来。偶尔两人的手指在灯影下轻轻触碰,那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传到心底,比那炉子里的火还要暖上几分。
这就是所谓的红袖添香吧,陈越心里美滋滋地想,这哪里是干活,分明是享受。要不是还得赶工期,他真希望能在这灯下选一晚上的猪毛。
选好了鬃毛,接下来才是最头疼的——怎么把这些细碎的鬃毛固定在光溜溜的竹柄上。
陈越拿着那根钻好孔的湘妃竹柄,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之前的马鬃牙刷因为刷毛粗硬,强行塞进去用鱼胶粘一下也能凑合,但这野猪鬃根部细滑,且为了追求柔软度,一个孔里得塞上十几二十根。要是光靠胶水,遇水一泡,那场面……想想都掉渣。
“若是用鱼胶,怕是不妥。”陈越用镊子夹着一束鬃毛在孔边比划,“口腔里湿热,鱼胶易化。若是用强力的生漆,又有毒性,这可怎么整?”
赵雪在一旁收拾着残次品,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抬起头来,“陈大人可曾见过尚衣局做宫灯下的流苏?或是那些复杂的络子?”
“流苏?”陈越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是说……捆扎?”
“正是。”赵雪随手拿起一根废弃的鬃毛和一段细丝线演示,“我们在做流苏时,为了防止丝线散开,通常会在根部对折,然后用一根极细的金丝或者铜丝,在这个折角处死死勒住,再嵌入饰物的凹槽里。这样一来,无论怎么甩动,只要铜丝不断,流苏就绝不会散。”
“铜丝……对折……植入……”陈越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猛地一拍大腿,“就是这个!植毛就要用‘骑马钉’的法子!把刷毛对折,中间卡上一段细铜丝,直接把铜丝连带着毛束冲进孔底!”
这不就是后世工业植毛的原理吗?没想到被这姑娘用做流苏的法子给点破了!这古人的智慧,那是真不能小觑。
“快!小禄子!”陈越兴奋地大喊,“去我那工具箱里,把那卷还没舍得用的极细黄铜丝找出来!要那种像头发丝一样细的!”
“得嘞!”小禄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兴奋感染,一溜烟地跑去翻箱倒柜。
不多时,一卷闪着金光的细铜丝被放在了案头。
陈越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像是要进行一场精密的显微手术。他重新拿了一块废弃的竹料,先用微型手钻打出一个底大口小的沉头孔,然后剪下一小段铜丝。
“大人,这铜丝是不是太细了?能固定住吗?”小禄子看着那跟发丝差不多的铜丝,表示深深的怀疑。
“这就是韧劲。”陈越用特制的镊子,夹起一束精选的野猪鬃,在底部中间对折,将那段小铜丝横在折痕处,“你看好了,这叫‘以柔克刚’。铜丝虽细,但只要在孔底张开卡住,那就比泰山还稳。”
他屏息凝神,将这一小小的“铜丝毛束组合体”,小心翼翼地送入那个直径不过两毫米的小孔中。
镊子尖端精准地用力一顶。
“喀哒。”
一声极其细微的、金属与竹木挤压的声音响起。
陈越松开镊子,那一束黑亮的鬃毛就像是在竹柄上生了根一样,傲然挺立。他用手指用力拨了拨,鬃毛纹丝不动,再用力拔了拔,依然牢固如初。
“成功了!”小禄子没忍住,一声低呼。
赵雪也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束稳固的刷毛,“真紧,比绣花用的结还结实。”
“这才是刚开始。”陈越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看着眼前那一排排空荡荡的小孔,就像看着一片待开垦的良田,“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这一夜,值房里的灯光就没有熄灭过。
陈越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米粒大小的孔洞,手中的镊子起起落落,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选毛、对折、穿丝、植入、顶压。
这一套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偶尔失败卡住,到后来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一束束野猪鬃,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在了那根温润的湘妃竹柄上。
每一束毛的高低,都要经过严格的修剪;每一个孔的间距,都经过精密的计算。
赵雪也没闲着,她一直在旁边帮着整理毛束、剪断铜丝,时不时还要用热毛巾给陈越擦擦额头的汗。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往往陈越手一伸,赵雪就已经把裁剪得长短刚好的铜丝递到了他的指尖。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窗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地响成一片。
“最后一束。”
说完,他稳稳地将最后一束刷毛植入柄尾的小孔中,镊子用力一压。
“成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一夜的疲惫都吐出去。
在晨光的映照下,桌案上静静地躺着大明朝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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