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道祖峰，下山！

那句“你看，他消失了”，如同一道来自九幽深渊的寒流，瞬间冻结了观礼席上所有人的血液，扑灭了他们心中最后一线侥幸。

抹去一个人的存在，从因果、从记忆、从天地间彻底抹除，这比屠戮一万个人所带来的恐惧，要深刻亿万倍。死亡尚有痕迹，而这种消失，是连痕迹本身都被否定了。

死寂，足以吞噬一切声音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断魂峡。

终于，黑魔教那位始终藏身于黑袍之下的教主，第一个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他颤抖着站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对着林渊所在的方向，将自己的脊梁弯折到了一个近乎屈辱的角度，深深地躬下身去，姿态谦卑得如同尘埃。

“林前辈……先前是在下有眼无珠，受奸人蒙蔽，险些冒犯了前辈的天威神罚，还请前辈恕罪！”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却充满了毫无保留的诚恳与恐惧。

说完，他急切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如墨，却又散发着惊人精纯魔气的珠子，双手高高举起，恭敬地呈上。

“此乃我教传承圣物‘万魂珠’，今日愿献于前辈，只为赔罪！还望前辈……能给我黑魔教上下，留一条生路！”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万毒门门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他脸色惨白如纸，再无半分枭雄气概。

他将自己那只把玩了数十年，视若性命的碧绿毒蝎，连同一个盛放着粘稠液体的玉瓶，一起用灵力送了出去。

“前辈！此乃‘碧玉蝎皇’，以及晚辈耗费百年心血收集的‘百毒真浆’！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还望前辈息怒啊！”

紧接着，仿佛是决堤的洪水，所有先前有过不敬言论、或是动过歪心思的宗门、世家代表，全都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唯恐自己落后一步。

“晚辈献上‘千年寒铁心’！求前辈饶命！”

“晚辈献上‘九窍玲珑石’！只求前辈开恩！”

“这是我宗至宝‘紫电神木’！献给前辈！”

一件件平日里足以在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引得无数修士舍命争夺的奇珍异宝，此刻像是街边最廉价的货物，被它们的主人毫不吝惜地抛出。

流光溢彩的宝物汇聚成一条绚烂的河流，横跨整个峡谷，朝着道祖峰的方向飞去，那光芒几乎要刺穿云层。

这不再是赔礼，这是在用自己宗门的底蕴，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他们现在才真正明白，今天这场所谓的“青木宗大典”，他们根本不是来看戏的宾客。

他们是戏台上，随时可能被主角随手碾死的蝼蚁。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一个超级宗门都为之疯狂的宝物洪流，摇椅上的林渊，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着那些恐惧的哀求，听着那些卑微的颤音，听着那些争先恐后的献宝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烦躁的喧嚣。

就像是无数苍蝇在耳边嗡鸣。

林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一蹙。

他觉得，很聒噪。

而聒噪，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安然地坐在摇椅上，甚至没有起身。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迎着那条璀璨的宝物长河，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法则。

它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盖过了那鼎沸的求饶声浪，直接在他们的灵魂深处炸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休止符。

那些飞在半空中的，无论是“万魂珠”、“碧玉蝎皇”、还是“千年寒铁心”，所有宝物上的灵光，都在这一瞬间尽数黯淡、熄灭。

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站起身来，正声嘶力竭地求饶、献宝的数十位宗门之主、世家代表，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的身体，从头部开始，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点燃的沙画，无声无息地开始分解、消散。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们的脸上还凝固着上一秒的恐惧与谄媚，身体就已经化作了最微小的尘埃，随风飘散。

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

黑魔教教主、万毒门门主、献上“九窍玲珑石”的世家家主……所有发出噪音的人，在这一记响指之下，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除。

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观礼席上，那片原本人声鼎沸的区域，变得空空荡荡。

只有那些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的中州皇朝使者、西域佛门苦行僧等寥寥数人，还安然坐在原位，但他们的身体早已僵硬如石雕，冷汗浸透了衣背。

叮叮当当……

失去了主人灵力维持的宝物，如同失去生命的飞鸟，从半空中坠落，跌入深不见底的峡谷，发出一连串清脆而又死寂的碰撞声，成为了这场无声屠杀的唯一伴奏。

寂静。

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的，是绝对的，永恒的寂静。

峡谷对岸，青木宗六大峰的峰主，亲眼目睹了这神罚降临般的一幕。

他们的瞳孔，在看到那些人化为飞灰的瞬间，就已经放大到了极限，眼眶几乎要撕裂开来。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彻底停滞，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狠狠地捏碎。

“呃……”

金锐峰峰主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嗬声，双腿一软，第一个瘫倒在地。

紧接着，仿佛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其余五位峰主，包括那位之前还叫嚣着要启动护山大阵的火神峰峰主，全都身体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一个接一个地瘫软在地。

他们大口地喘息着，却感觉吸不进任何空气，心脏狂跳到几乎要炸裂开来，脸上只剩下一种被碾碎了所有认知与尊严的，纯粹的、极致的震撼与不可置信。

神……

这是神明才拥有的力量！

他们……他们之前，竟然妄图与这样一位存在为敌？！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股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寒意，从他们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们连昏厥过去都成了一种奢望。

高台之上，柳含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身华贵的凤袍，此刻像是最沉重的枷锁。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数十位跺跺脚就能让一方震动的强者，在弹指间灰飞烟灭。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最后的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林渊缓缓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他看都未看对面那些瘫软如泥的峰主，只是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拍死了一群恼人的蚊子。

他转过身，声音淡漠而平静。

“倾柔，宝宝，念念。”

“我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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