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夏夜情长 曼妙六月
六月才过了十日,已经十分炎热。
皇城街道的绸缎庄早就不见厚实料子,扇子铺已挂得琳琅满目。
安然让下人去冰窖凿了冰来,用尖锐的刀削成薄薄冰屑,匀在碗里,倒了春季酿的酸梅汁,和在一起。酸中带了甘甜,甜中又透了冷意。在没有制冰的年代,这份冰凉也是一种难得的好味道。
在滨州的时候宅子里没冰窖,就算有,母亲也不会在那种时候买那么昂贵的东西。回到京城赵氏要她养身体,从不许她喝生冷之物。后来生下栗儿,到了这夏日,终于是可以解馋了。
一碗入腹,悠哉的倚在窗前看外头明月,如雾萦绕似仙,悠闲得很。婢女扇着小扇,凉风习习,惬意的几乎入眠。
春桃俯身轻声:“少夫人,乏了便去睡吧。”
安然右手肘撑在窗台,手背轻托面颊,哪里愿意去睡。她和宋祁约好了,明日他休沐,要一同去买些时新的花草装点李家大宅。若买的太早,还得让人日日过去瞧着。约摸到了月半爹娘就回京了,明日去买正好。
“春桃,去取我的东阳酒来。”
春桃应声,退下去拿酒了。虽然天热,但喝冷酒到底不好,稍微温了温,才端了进去。斟了一杯,安然刚拿了杯子,就蹙了眉。拿在手上并不喝,有些酒温的热了,反而失去了许多它原本该有的美味。瞧着白瓷杯中琥珀色的光泽的酒,似倾泻了一杯的月光。等酒凉了,才喝下。喝了三四杯,过了会,酒劲冲来,便略有些醉了。
“少夫人,莫再喝了罢,再喝就醉了。”
安然笑笑:“春桃,你听过岑参的'戏问花门酒家翁 '没?”
春桃笑道:“奴婢大字不识几个,不曾听过。”
“他有一句诗,十分悠然'老人七十仍沽酒, 千壶百瓮花门口',酒不是坏东西,只是喝的人不知节制,不理醉酒后果,醉在酒中,人们才觉酒不是什么好玩意。可殊不知,喝酒的人才是罪魁祸首,为了将自己的罪责撇干净,却说是酒的缘故。”
春桃笑笑:“少夫人说的确实有理,只是酒喝多了,即使不醉,也伤身的。”
安然伏在窗边,摆摆手:“将酒拿出去罢。”
春桃将酒端走,又怕她真醉了,送了一碗醒酒汤去,刚进院子,见宋祁回来,欠身说道:“少爷。”
宋祁看了看那汤水,鼻尖微动:“安然又饮酒了?”
春桃笑道:“倒没喝醉,只是怕少夫人有醉意。”
宋祁淡笑:“她的酒量倒没这么浅。拿给我罢。”
两人素来恩爱春桃也知晓,便交给了他。宋祁进去,便见安然穿着薄衫倚坐窗前,微仰了头瞧着窗外,青丝长发散在肩旁,侧脸净白红润。唤了她一声,便见她抬了含着醉意的眼眸,秋波粼粼,更添了几分娇媚。浅浅一笑,唇红齿白:“回来啦。”
宋祁瞧着她,这……确实是有些醉了吧。
安然笑道:“宋哥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宋祁笑笑,摸了摸她的额头,略觉滚烫:“喝这么多酒,可是醉了,先喝了这醒酒汤吧。”
安然笑道:“哪里喝的多了,才四杯。我还想喝来着,春桃就劝我了。要不陪宋哥哥喝一杯,夜色好得很。”
宋祁真怕她喝醉了,夜里闹酒,惹的头晕。让她喝了醒酒汤,说道:“明日还要去买花草栽种,早些睡吧。”
安然点点头,扇子轻扇:“爹娘就快回京了,恐怕这京城又有许多人在夜里商议事儿了。”
前丞相回来,摆明了是翻身的意思,李家“故交”恐怕都要觉得寝食难安了。当年李家落魄,众人避之不及,安然也知道这不过是官场定律,但明白归明白,想说不恨平日里相交甚好的人,也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以爹爹的脾气,不会主动再去联络,但也不会再和前来求好的他们再有什么羁绊。如此也好,落个清静。
宋祁听她主动说起朝堂的事,就知她真的喝多了。平日里的安然从不会和他说这些,朝堂的事永远被堵在家门外。宋家宅子里的事才是她放在第一位的。男主外女主内,这点倒是真的。他坐在一旁摸摸她的头,笑道:“明日还要去宅子里添置花草,早些睡吧。”
安然点点头,歪头靠在他肩上,宽厚的肩膀让她分外安心:“当年爹爹入狱,我每日都在爹爹给我建的书房里坐着,就想着这不过是梦,亦或爹爹忽然进来,责骂我又睡在书窝里。那时家里上下气氛阴郁,我不忍看着娘亲那般。后来爹爹回来,虽然被贬官了,又被贬谪到滨州,可我仍很高兴,非常高兴,至少是平平安安的。”
宋祁轻抚她一头云瀑青丝,轻声应着,没有打断她呓语般的声音。
“所以宋哥哥在官场,一定要自律,不要……不要再让安然如此担心。”安然抱着他的腰,头埋的更深。
“嗯,一定不会教你担心。”宋祁素来少许诺人,可对安然,却是许了一次又一次。身在大羽国权势最牢固的官家,他不必对什么人斩钉截铁的承诺什么,只有别人对他承诺。可唯有安然,是他许诺的最谨慎却又最愿意的。
安然笑笑:“嗯。”
迷迷糊糊的又说了些话,声音越发的轻,呼吸也渐渐匀称,直至确定她完全睡下了,宋祁才小心挪开她紧抱的手,将她抱到床上去睡。梦中的人眼眸紧闭,双颊如染桃红,唇瓣更是泼洒胭脂般,低头吻了一记,印上红唇,如饮了甘泉,心头洒了温水,烫的心头微动。
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出去洗浴。
翌日安然起来的晚了,昨晚宿醉,半夜睡的不好,途中宋祁给她倒了几次茶,连带着他也没睡好。两人早上一对眼,便都笑了笑。用安然的话来说,那就是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宋祁不许她起来:“再睡会吧,母亲今日要去上香,并不用请安。父亲也没休沐,今日家中,我们最大。”
安然也乐的自在,打趣道:“我在娘家是做老四,在这呀,托您的福,摇身一变做老大了,弟弟妹妹都得喊我大嫂。”
宋祁失声笑笑:“越发的皮了。只是这一声大嫂喊来,也是要尽大嫂的职责的。”
“嗯。”安然笑道,“会努力做好,不让爹娘和你担心。”
两人在被窝里说了会话,说到兴头,又趁着晨起前亲热了一番。
用过早饭,两人便去了李家安置花草。
几日前已经清理好了李家院子的杂草碎石,里外也打扫干净了,安然亲自指挥将那些盆栽放到各个院落屋里,前院的竹子也修剪了一番,看着利落多了。等弄完这些,已快到中午。
宋祁携安然去附近酒楼食用午饭,等下午再去“督工”。
久未和他在外头用食,安然也觉心底舒畅。便和他商议去远一点的寻仙楼,那儿的三楼窗外,风景十分好。
一路往那走去,路上还见了几个宋祁的同僚。到了寻仙楼,要了个厢房。里头幽静,外头天穹湛蓝,清风徐徐,确实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宋祁对吃的要求并不太高,也不求精细,跟安然一起后,对吃的上心起来,琢磨了五湖四海的菜系,倒也觉有趣。只是京城酒楼众多,平日也多在兵部吃,少研究这些。安然许久没回来,嫁了他也多是在家里吃,和其他官夫人在外游园也是在府里摆宴,酒楼有什么新菜式也不知晓了。
问了小二,小二见两人面生,还以为是外地的商客,兴致勃勃介绍了酒楼菜色。
安然笑道:“这么多倒不知道点什么了。”
宋祁想了片刻,对小二道:“三道热菜,一道凉菜,加个汤,饭后再端甜点上来。这些菜都取你们酒楼卖的最好的。”
小二当即明白,笑道:“客官可真是个会点菜的。”
安然笑笑,等小二下去了,也抿嘴笑了笑:“这法子确实好,不会瞎点,又不用他一一说明浪费时辰。”
宋祁淡笑:“平日里琢磨出的懒人法子,无暇听他们繁琐介绍,菜名听着又都是可口的,可实际端上来却不同,吃了几次亏,就用这办法,倒没一次出错。”
安然颇为同意:“确实是,像那什么龙王献寿,其实就是莲蓉馅料的寿包,鱼跃龙门就是醋溜鱼,最离谱的是粒粒金颗就是蛋炒饭。叫这些名还偏偏挑不出错来。”
宋祁笑笑,深以为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名堂倒是华丽。”
安然摇头叹道:“所以瞧着名字好听的,还得从小二的嘴里撬出那食材到底是什么,才安心。”
说话间,菜也上来了。按着宋祁的“懒人点菜法”,这些菜确实没点差,都好吃的很。
吃过饭,两人又回了李家。刚去那,就见了赵氏。
赵氏上香回来,下人报小两口不在家里吃饭,宋成峰又不得空,自己和几个姨娘庶子女吃了饭,便想着来这看看。想到沈氏要回京,自己也欢喜。她自知脾气不大好,能和自己交心的也只有沈氏。好友离开多年,也挂念。只是不便联系,到底是有自己的家要顾着。对安然好,实际也算是间接的补偿。
赵氏待了一会,瞧见屋里屋外都布置的差不多了,果然是安然自己的家,处处都熟悉。便将她路上买的干花让下人放屋里好驱散久没人住的霉味,就回去了。
傍晚李家大宅已经布置妥当,安然瞧着,心下更是舒服。锁好大门,就等着爹娘回来。上了马车便挨他紧些,拉了他的手说道:“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得来的女婿孝不孝敬也不会有人说闲话。所以我瞧着许多做女婿的,对岳父岳母也没多少好的,可宋哥哥不同,比我这做女儿的还上心。这是爹娘的福气,也是安然的福气。”
宋祁知她更亲近信任自己了,这几日这样甜蜜的话他也听了不少,句句都是贴心的。倒不觉矫情,这样温柔体贴的妻子,也很好。
回到家里,安然便抱了栗儿玩闹。
栗儿乖起来很乖,但闹起来也吵的不行,安然哄不大住,宋祁抱过来逗逗却立刻止哭,可教安然吃酸醋。
问了奶娘栗儿今日可乖巧,听见他没哭,乖得很,也放下心,李家大宅的事安定了,她也多些时间陪他。抱着他轻摇,笑道:“外公外婆就要回来啦,栗儿开心吧。”
赵氏瞧着好笑:“栗儿才多大,你就想他应声啦。”
安然笑笑:“就算是会说话了也不说吧,都说栗儿不笑不哭时像他爹,那样说来,肯定是寡言的。”
赵氏说道:“那可不是,晨风小时候可爱哭了,一哭就闹的府里上下鸡飞狗跳,只有等老爷放衙回来,才能把他逗乐,跟栗儿一个模样。”
安然像是发现新大陆,看向宋祁,原来像一盘冷面的他,也让人这么头疼过。宋祁面有窘迫,轻咳两声:“娘,这种陈年往事何必再拿出来说。”
赵氏笑意更深:“这里一个是你母亲,一个是你妻子,还有你儿子,这事不说,还要当着谁的面说?”
宋祁干脆抱了栗儿过来,让她们婆媳俩挖掘他们两父子的“尴尬事”去,男子跟女子果然还是有差别的,他还是跟儿子一起做大老爷们,不和她们一块闲说往事。
说了一会话,见栗儿也困了,宋祁便让奶娘抱他回去睡。
洗浴回到屋里,过了片刻安然也回屋了。便放了手里的书,问道:“等岳父岳母回京,也要些银两打点,我已经备了些。”
安然明白,坐在他一旁拿了剔灯杖剔了蜡油,拨高了些,烛火登时更亮,映的两人面颊生红,笑道:“宋哥哥是怕我拿嫁妆去,让爹娘知道不高兴?”
宋祁淡笑:“在这大家子的习惯就是如此,嫁妆可补贴夫家,但再用回娘家,就是天大的错事,即便那全部嫁妆都是你爹娘给的。所以还是用我的罢,免得招来闲话。”
安然点头:“还是宋郎细心。”
“我这几日约摸会比较忙,你若想起还有什么要置办的,就且去办吧。就怕我忙起来忘了。”
安然见他事无巨细,都上心得很,真觉这夏夜的燥热都少了许多:“你呀,只管主外就好,家里的事我会办好的。不要两头操心,那样太劳累了。”说罢,又伸手瞧他发鬓,“可别让我见着银丝,不然我非得难过。”
宋祁笑笑,握了她的手:“哪里操劳了。你生栗儿时辛苦,不想你劳累,等过了半年一年,我们这院子里的事都交给你打理就是,心里别愤懑我这做丈夫的抢了你的管辖地。”
安然扑哧笑笑,被他逗乐了:“嘴甜,反正你主外,我主内,没劳累这一说。”
宋祁微点了头,算是答应她了。两人相视笑笑,皆是暖流在心,愈发亲近。
六月,大羽国逢五十年难得一遇的酷热。
李家赶赴京城,白昼行车,不过几日,都有中暑的迹象,又要顾及三个襁褓孙儿,因此步伐放缓,直到二十日,才回到京城 。
久别京城,即将重回故地,心中感慨良多。沈氏见李仲扬从一里外就往车窗外看,眼见要进城了,轻拉了他的衣袖:“二爷。”
李仲扬回神:“嗯?”
沈氏笑道:“安然说要来接我们,约摸也快到了。”
想到女儿,李仲扬紧绷的脸也微轻松了些,点了点头:“嗯。”
护送李家返京的士兵早派人送信回来,因宋祁没空,因此安然去城门等候,赵氏听后,也和她一块去。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有士兵领头而来,马蹄声夹着车轱辘滚动的声响,安然急忙探头看去,若不是还挽着赵氏的手,几乎要跑到前头。
似乎是心有灵犀,安然正往那边看,坐在马车里的沈氏心头微动,撩起帘子往外看去,远远瞧见那儿有一群人,站在前头的人虽然瞧的不清,可却十分强烈的感觉到,那是她的女儿,是她唯一的女儿。
赵氏见安然焦急,本想让她再等等不必急,但想了想,说道:“去吧。”
安然心中十分感激这明事理的婆婆,虽然有时候赵氏的想法与她不合,但在这种事面前,却很通情理。道了声是,便飞奔跑去。赵氏急忙说道“伞,带上伞”,春桃忙撑伞追上去。
沈氏见那绿色轻影奔来,说道:“牧参将,别拦着她。”
那骑马领头的参将应了一声,安然已奔到前面,沈氏忙下车,果真是她朝思暮年的女儿。
“娘。”
“安然。”
母女相见,刚唤了一声就觉满腹酸楚。安然抱了抱她,笑道“终于回来了”,话落双眸便红了。和宋祁回来的时候,她也担心过,要是李家一直不得翻身,是不是就要隔个三年五年才能见一回。还好回来了……雨过天晴了。
沈氏紧握她的手,虽然已经长大,那握着的感觉却一如往日,是那永远长不大的女儿,见赵氏也已经过来,淡笑:“哭什么,让人瞧见多不好。”
等赵氏走近,却见故友的眼眸也嫣红。沈氏顿了顿,笑道:“你倒是哭什么,婆媳俩要唱一出戏么?”
赵氏被她逗乐,破涕而笑:“真是个没良心的。”
安然见父亲从车上起来,迎到前头,唤声:“爹。”
李仲扬微点了头,一会就见又一人探了个脑袋出来,笑似繁华:“坏姑娘。”
安然顿时笑了起来,要伸手接她下来,却见她俯身出来时,怀里还抱了一个,更是欢喜:“快让我瞧瞧他。”
清妍扁嘴道:“偏不给你,你偏心,有了侄子忘了我。”
沈氏和赵氏只是在一旁笑,李仲扬素来严肃,沉声:“胡闹什么。”
清妍和安然相觑,吐吐舌头,李瑾轩也出来了,手里还抱了两个。这一下车,下人又各自撑伞,大路便显得窄了。
安然抱的是最小的孩子,两颊粉嘟嘟的甚是可爱,用指肚摸摸脸,便咯咯冲她笑,欢喜的她抱的直逗。
赵氏说道:“这儿没遮没挡,我寻了客栈,去吃一顿再宅子吧。那儿安然已经早早让人打扫干净配了下人,回去便能梳洗歇歇了,瞧安然多贴心。”
李仲扬说道:“亲家有心了。”
谢了她,却一句夸赞也不给安然。安然知道爹爹的性子,也不在意。爹娘嘛,总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可这回沈氏也不夸她了,这种事,哪有亲娘当着她婆婆面夸的,反正她已得了夸赞。
到了客栈,安然仍不肯放下侄女,跟清妍坐在一旁研讨“育儿经”,说着说着清妍便蹦了一句:“你再生个女儿罢,然后让我儿子娶进门。”
安然吓了一跳,仔细一想那两个孩子是表亲,在他们这确实是能成亲的。只是她可不想弄个什么近亲结婚,说道:“你当初还逃婚来着,独恋我哥那一枝花,怎的,如今要将姻缘强加儿女身上呀。”
清妍一想也对,还没笑着答她,李瑾轩倒是听见了,偏身说道:“四妹,说兄长是一枝花,我怎么听着就不对劲呢?”
安然抿嘴笑笑,清妍立刻说道:“就是一枝花,要不怎么被我惦记了这么多年。”
虽然是俏皮话,但也没好意思说大声。李瑾轩也没了脾气,笑道:“好,你都是对的。”
安然看着他们俩,倒还跟她离家时一样,恩爱得很。
酒菜陆续上来,吃着京味儿,李仲扬心中滋味百转千回。看着妻子子女,还有孙辈,忽然觉得,虽然自己身在官位可以给他们荣华,却不能给他们安康,一旦失权,全家受累。他一人受苦无妨,可让妻女如此,却是他为夫为父之过。于掌权者而言,自己鞠躬尽瘁,可于妻女来说,却并不尽责。虽然他们从未怪过自己。
吃完这顿饭,歇了片刻,便回了宅子。
如赵氏所说,这里已经重新打扫干净,瞧见那剪的齐整草坪盆栽,还有修了枝杈的竹子,除了这三年长粗壮了些,也没大的变化,前院一如既往。安平刚进去,便说道:“娘,家跟以前一样呢。”
沈氏笑了笑,每走一步便觉不易,能回来是她不曾想过的。这儿承载了李家巅峰时的荣华,即便滨州有祖屋,有李家族人,可一家人仍觉,这儿才真的是家,是他们的归属。
那门匾已非丞相府,安然让人用上好的木料,找了木匠雕了李府二字,挂在正门上方。李瑾轩抬头看去,笑道:“回来了。”
清妍也是笑笑:“嗯,回家了。”她往左右看看,没看见父王母妃,心下不由担忧,莫非他们还在怪自己?
李瑾轩问道:“怎么了?”
清妍顿了顿,摇头笑笑:“没什么。”
李瑾轩素来不是个细心人,没发现妻子神色的不对,笑道:“爹娘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快些吧。”
清妍点点头,虽然她任性,也可以为了追求自己喜欢的而放下一切荣耀,可并不代表她想一世背弃生她养她的爹娘……
宋祁中午放衙就直接过来了,见门口已有许多士兵护卫,便知他们已回来,进了里头,在正堂歇息对着门外的赵氏先看见了他,笑道:“果真来这了。”
宋祁淡笑:“安然呢?”
“啧。”赵氏摇头抿笑,“孩子都有了,还这么黏着,倒不怕你岳父岳母笑话。”
宋祁这才略觉不自在,笑笑掩饰:“母亲莫打趣儿子。”
赵氏笑道:“好了,先擦擦额上的汗,今年的六月,可热的人没了生气。安然正陪着她爹娘,你快去问个好吧。”
宋祁寻了去,因有护卫一路跟着,进了廊道,就瞧见他们一行在对面廊道那。走了过去,李瑾轩和清妍在后头,隐约听见护卫在问话,回头看去,见是宋祁,不由欣喜:“晨风。”
护卫见是认识的,便放了行,宋祁快步上前:“尚清。”
两人久未见面,倒不觉对方有什么变化。安然听见宋祁的声音,也出来了。宋祁见到李仲扬和沈氏,急忙作揖:“岳父,岳母。”
李仲扬对他倒不严苛,横竖宋祁都是他最满意的女婿:“贤婿多礼了。”
沈氏见安然还陪在自己身边,轻推了推她,哪有夫君来了还黏在母亲身边的。安然知道宋祁不会在意,可爹娘在意呀,只好站到宋祁一旁。李仲扬一瞧女儿女婿,儿子儿媳,顿觉子女有出息,才是他这做爹最开心的事。
一家人说说笑笑,看了一间一间房。刚从滨州赶路回来,也不觉疲累。宋祁要回兵部,因此留了一个时辰就回去了。见他离去,安然才想起来,他一直陪着,倒没吃午饭呀,她竟全然忘了。
宋祁和安然请了三十个下人回来,手艺好的厨子、粗使劈柴的伙夫、小厮仆妇丫鬟,还有两个奶娘,一一把关,都是忠实勤快的。外人知晓,便道宋祁是个好女婿。他要的也不是这美名,只是安然喜欢,也是让他尽女婿职责。
热闹了半日,傍晚送宋家走,沈氏见安然依依不舍,笑道:“来日方长,可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快些回去吧。”
安然应了声,见宋祁放衙的时辰还未到,便让人去兵部候着,告诉他她们回家了,免得又来这。
夜里宋祁回来的稍晚,进了屋里,安然还未睡。听见他的声音,安然便起身迎他,让丫鬟下去。越发不喜欢别的姑娘碰他,脱衣裳脱鞋这种事,她也能做的好。
宋祁见桌上放着炖品,诧异了片刻,安然吃宵夜,但很少会吃的这么丰盛。想了片刻摸她肚子,笑道:“莫非又有了?”
安然扑哧笑笑:“不正经,我前日才来葵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落,好像有哪里更不对劲……
宋祁笑道:“那为何吃这么多?你怀栗儿的时候不就是食欲大开。”
安然拉了他坐下:“给你备的。今日我高兴的忘了你没吃午饭,又跑去兵部,饿了一下午吧?又这么晚回,饭又没吃?”末了转转眼眸,“定是饿扁了,让我摸摸。”
宋祁淡笑:“你忘了兵部也管饭的,而且菜色都好,哪里会饿着。”
安然说道:“人家兵部特地过了一个时辰将好酒好菜留给你,所以你吃的很饱很饱。宋哥哥别挣扎了,你戏演的一点也不好。”
被媳妇当场拆穿的宋祁笑笑:“你可饿了,一起吃吧。”
安然一点也不饿,可难得能和宋祁一块吃,便也拿了筷子。并非讨厌和公婆一起吃饭,只是更喜欢和夫君独处吃些酒菜罢了。
有些感觉,无法复制和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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