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自己人
皇帝宾天，阖宫素缟。
目之所及尽是刺目的白。
宫娥太监，满朝文武百官皆身着孝衣，垂手跪在大殿内，哭声低咽。
在这沉重哀戚，天地同悲的一片哭声中，东宫偏殿却传来一阵极不协调的嬉闹声。
“驾！驾！驾！快点，再给我快点。”
太孙萧闻宥身着一身庄重的斩衰孝服，头戴白色孝帽，本该在大殿上同百官痛哭哀悼，恪守灵前以表孝道。
不想他跪了都没有半天，就晕倒在殿内，被人抬回偏殿。
众人都以为皇太孙悲伤过度，痛彻心扉才会晕厥。
不想他一回到东宫偏殿，立刻生龙活虎，活奔乱跳。
不仅让贴身伺候的小太监跪在地上给他当马骑，让小太监们斗马给他看，还让人传来各色美食糕点。
等玩累，再吃饱喝足，只留下一名贴身宫婢，其他人全退到殿外候着。
消瘦的身体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一道身影悄悄撩开纱幔，向他靠近。
跪在床边给他揉捏额头的宫女察觉，正要出声，却被一章劈晕过去。
床上紧闭双目的人猛地一睁，翻身掏出枕头下的匕首抵在对方脖子上，低声怒喝：
“你是谁？”
一身宫婢装扮的人眸色一转，连忙细着嗓音跪下磕头：
“奴婢奉命进宫给太孙送东西，还请太孙饶命。”
“送东西？送什么东西？”
萧闻宥眯起双眼谨慎地审视起她来。
宫婢连忙俯首作答：“我家大人命奴婢前来给太孙送——玉玺。”
“什么？玉玺，你是？”
“奴婢是刘璋，刘大人的人。”
“刘璋？”
“是，陛下派大人一直暗中查找玉玺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大人终于将玉玺寻回。”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东西呢？”
“东西交给太孙之前，大人让奴婢向您讨要一样物品？”
“什么物品？”
萧闻堰完全褪去方才玩乐的纨绔姿态，现在脸上挂着的，是另一副精明警惕的模样。
高挑宫婢缓缓抬头，垂眸平静答道：
“大人曾经把江二的卖身契、婚书和赘契拿回来交给陛下。”
“大人需要把这三份契书拿回去。”
“他要这三份东西作何用？”
萧闻宥皱眉，满脸不信。
宫婢立刻回道：“不敢瞒太孙，大人中了江二的道，被他下了毒。”
“他现在手脚全废，虽然寻得神医续了筋脉，但是无法恢复如初，武功内力再也无法使用。”
“所以他想用玉玺来跟大人做交换，大人起初假意答应，打算把玉玺骗到手再把他除掉，以绝后患。”
“不想那江二极其卑劣，大人不慎着了他的道。”
“大人无法，只能答应他的条件。”
萧闻宥琢磨着他话里的可信度，凌厉的目光狐疑发问：
“是吗？你家大人怎知东西在我手上？皇爷爷难道就不会交给其他人？”
宫婢微微一笑，恭敬回答：“太孙是陛下唯一指定的继承人，陛下的东西，自然是留给太孙的。”
“大人出去时，陛下便交代过，若东西寻到，回来时他若不在了，便交给太孙。”
“所以......这才让奴婢冒险把玉玺带进来。”
萧闻堰打量她好片刻，防备道：“是吗？我怎知你所言是否真假，你把玉玺拿出来给我看看。”
宫婢闻言，毫不犹豫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递过去给他：
“太孙一验便知。”
萧闻宥结果她呈给他的东西，小心翼翼打开布包，果然看到失综多年的玉玺。
他连忙拿起来查看印玺上一道缺痕，上手仔细摸索，果然有。
顿时喜出望外：
“东西我拿到了，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本太孙会记得他为我和皇爷爷所做之事。”
“事成之后，会给他儿女封官加爵，让他安心去吧。”
这是不打算把契书交出来了。
宫婢嘴角一勾，匍匐惶恐道：“我家大人说，他死不足惜，但是，这玉玺，被江二下了药。”
“您的手掌，此刻已经漫上一条黑线，这就是中毒的标志。”
“大人就是这么着的道，所以，才需要将契书带出去交换解药。”
“什么？”
“混账，你刚才为何不早点提醒本太孙，你是故意的。”
萧闻宥看一眼自己手掌，发现果然有一条黑线，抬脚就朝她踹去。
奈何身体瘦弱又小，跪在地上的人却纹丝不动，他自己反而朝后踉跄一步。
婢女立刻埋首道：“奴婢接玉玺的时候，也中了，奴婢只想自己和全家人活下去，求太孙成全。”
一个小小婢女，竟敢算计他，萧闻宥愤怒地举起匕首就要朝她刺下去。
宫婢不动，他的匕首落到头顶时停住了。
思虑一二，萧闻堰收了手。
一盏茶后，殿门吱呀开启，宫婢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猫着身子走出殿内，关上殿门，转身朝御膳房方向走去。
辗转甩掉几批宫人后，江煞换了一身衣服，拿着婚书和赘书，混在巡防的士兵当中，出了皇宫。
拿到玉玺的萧闻宥捧在手上仔细观察片刻。
倒在床边的琴心揉着刺痛的脖子醒来，慌忙问道：“殿下，那贼人呢，奴婢立刻去叫人。”
“回来！”
“叫什么人，自己人。”
“自己人？”
琴心惊疑惑道：“那是镇国公派过来的？那她干嘛把奴婢打晕？”
“是皇爷爷的人。”
“过来帮我。”
“殿下，这个是？”
“嘴巴闭紧了，要是泄露出去一点，本太孙弄死你。”
“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动作快点。”
叫了人帮忙，萧闻宥把玉玺藏到一处隐蔽之地。
收拾好心情，又让琴心瞧瞧去请镇国公过来。
琴心得了令匆匆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泰祥宫中，一身丧服的尊贵女人转过身，摔掉手中金盏，目光凌厉：
“当真？你可看清楚了，真是玉玺？”
“奴婢亲手帮着一起藏起来的，绝不敢妄言，太孙还命奴婢去密请镇国公。”
“您看？奴婢是否要去请？”
陈太后冷嗤一声，嘴角挂起冰冷笑意：“这还没登位呢，就已经谋算着怎么卸磨杀驴，真是好得很。”
“你先回去稳住他，既然他打算另谋出路，那哀家就成全他。”
“就说镇国公在我这里，暂时还没有机会给他传消息。”
“晚些时候我会命人将他叫过来，你把东西给哀家弄过来。”
“哀家要让他好好记住，谁才是能捧他上位之人，他该听谁的。”
“是。”
琴心躬身退出。
“去，给孙将军传令，就说仲王和启王因哀思过度，在偏殿晕倒。”
这一倒下，就可以不用再站起来了，玉玺已经到手，这些人也没必要再留。
琴心刚离开，外头孙公公急匆匆而来，近身上前回禀：
“娘娘，盘州南境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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