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愁云惨淡

从周科长办公室出来以后，宋莹和黄玲两人都相当的沉默。没办法，是真的没有心气再说话了。

两人携手搀扶着，肩并肩走出了棉纺厂的大门。

街边的路灯很亮，照着眼前的大路清清楚楚的。可即使这样，宋莹还是觉得看不清脚下的路该怎么走。

“玲姐，我16岁就进咱们厂了，那时候人人都说棉纺厂好。说什么结婚生子、退休养老，棉纺厂能管人一辈子。可现在呢，棉纺厂它不管了，它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刀切了！”

宋莹的话语中有不解、有困惑，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黄玲听了也很是感同身受，她和宋莹差不多的年龄进入棉纺厂，也以为棉纺厂能管人的一辈子。

可想归想，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打破了她们这些人的美好念想。

“按照周科长说的，我们周围的好多人都要退下来。”黄玲在脑中想了想她车间的人，真觉得这一下子要打懵好多好多的人。

宋莹听了眼角湿润，可不是嘛，她认识的张婶和老王也要退下来了。

“哎呦，我光想想胸口就堵得慌。我们先不往远的说，就说小敏吧，她现在读的就是纺织技校。现在让我告诉她，厂里不招技校毕业生了，你让我怎么张得了口！”宋莹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快要从眼眶里面流出来。

消息是瞒不住的，不管宋莹和黄玲如何难受和招架不住，消息还是像一阵风一样在棉纺厂里面疯传。

许许多多的人不满、许许多多的人围在人事处的大门前苦苦哀求。

其中，吴家就闹得挺凶的。

小敏在家以泪洗面，埋怨张阿妹当初给她做错主意。张阿妹呢，心中又气又苦，一天天丢下自己的工作往棉纺厂跑，就是想求一个办法。

可哪有什么好主意呢？政策下来了，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宋莹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心中只觉得泛着苦水。

“唉，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

“哥，妈怎么样了？这几天心情有没有好点？”林栖桐从林栋哲的嘴里得知了棉纺厂最近的麻烦事后，林栖桐也开始每天抽点时间往家里打电话。

虽然宋莹有时候没心情接，但林栖桐依旧坚持从林栋哲那里曲线救国。

林栋哲拿着电话筒苦闷的抱怨，“就好了那么一点点吧，但总体上还是不高兴。你也知道妈带了好些实习生，她每天都会为她们的工作发愁！”

林栖桐扶额，她妈妈真真是一个良善的人。

“哥，这件事妈没办法出头，你在家乖点，别惹她生气！”

林栋哲知道事情的轻重，“我知道的，你在学校就好好学习，别操家里的心，妈身边有我呢！”

听到自家哥哥这么说，林栖桐居然有种安全感。

“哥，你别光说我学习，你最近的成绩怎么样啊？”

一谈到这儿，林栋哲可有话说了。他骄傲的拍拍胸脯，“班级前十名，你都不知道，我班主任看我看的有多严。”

“那就好那就好，哥哥你继续保持！”

林栖桐其实心里也有数，她哥哥的班主任是她曾经的高中老师。让她多看着点林栋哲的学习情况，那就是简单说一嘴、过年送点礼物的关系。

日子一天天的过，即使棉纺厂如何天翻地覆。

*

1985年6月份，气温又升高了好几度，人们的衣裳又从长袖变成了短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棉纺厂工人们的脸上很少出现真诚的笑容了。

“同志们，厂里面现在出了一些小困难，我们作为集体的一分子，要齐心协力的克服困难……”

厂长在讲台上说了一段又一段，最后给出的消息是厂里发不出工资，要用生产的布匹来抵消大家的工资了。

这个消息一出，本就愁云惨淡的棉纺厂更加的令人难熬。

工人们抗议，可惜抗议无效。

于是，庄林两家的小院里挂满了用军绿色布料做的裤子和床单被套。

“啧啧啧，这布料以前多抢手啊，现在啊，就是多余！”

宋莹看着晾衣架上的一条条裤子，嘴里都是嫌弃。

布料抵消工资，却抵消不了大家要吃的粮食。

“玲姐，你给图南做的床单被套寄到了吗？图南有说适不适合？”宋莹转头问在洗衣服的黄玲。

黄玲手下搓衣服的动作不停，笑着点点头，“图南打电话回来说了，说大小正合适。”

“那就好，我听说大学的床铺大小差不多，我想着也给桐桐做一套。”

没办法，家里的布料太多了，再不消耗点，家里都快没处下脚了。

*

因为突然得了家里寄来的一整套崭新的床单被套，庄图南一是不放心就从向鹏飞那里打听到了消息。得知棉纺厂用布料抵消工资，庄图南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就开始在外面找了个当家教赚钱的活儿。

虽说也赚不到什么大钱，但终归可以让家里不用操心他。

黄玲和庄超英得知这个消息先是欣慰，后感不是滋味。他们时时刻刻摆在第一位的儿子，竟然有一天会为金钱发愁。

庄超英每个月还是可以拿到工资的，可是每个月还得往庄父庄母那儿孝敬点。

现在碰到庄图南的事情，庄超英就不懦弱无声了。

他自己跑到老庄家和父母说明家里情况，说他暂时不再给父母孝敬钱，等棉纺厂恢复正常的工资发放再继续供养。

原本有理有据的事情，庄父庄母却不理解。

他们勃然大怒，说什么养儿子没用，责怪黄玲、怨怼图南，反正就是没什么好话。

庄超英被刻薄的话给伤到了，从老庄家回来后就闷头躺在了床上不吭声。

对此，黄玲不管不问，向鹏飞暗地里唏嘘。

按向鹏飞和庄晓婷嘀咕的，“大舅舅就是没事找气受，他实在是死心眼，还想着姥姥姥爷想着他心疼他呢，可这可能吗？”

庄晓婷对此也表示赞同，可到底是自家爸爸，庄晓婷还得小心翼翼的照顾好自己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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