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能

周幸以的迟疑微不可察，却足以让张晓军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

“周队长既然那么在意手下人的命，”张晓军的刀刃在桑榆颈间压得更深，血珠沿着冰冷的刀锋滑落，“不会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吧！”

荒草丛生处空气凝滞，周幸以喉结滚动，压抑的呼吸在胸腔内沉重地起伏，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定桑榆。她半身浸血，耳中轰鸣，却用尽全部力气翕动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吐出那个字——

“不。”

我们拼到这里，离真相只差一步，绝不能向这群人渣屈服！

然而下一刻，她听见周幸以嘶哑却斩钉截铁的声音撕裂沉寂：

“我能。”

话音未落，他猛地扬手，手机划出一道银弧狠狠砸向身旁的地面上！“砰——哗啦！”屏幕瞬间爆裂，碎片如冰雹般四溅开来。

紧接着，他缓缓俯身，动作刻意放慢，将配枪和备用弹匣轻轻放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荒草中显得格外刺耳。

最后，是那声冰冷的“咔哒”——他亲手将手铐锁上了自己的手腕。

“很好！”张晓军狞笑着，拖拽着桑榆步步后退，刀刃始终不离她的要害，“往前走！别耍花样，老子的刀快得很！”

他们被胁迫着穿过荒凉破败的厂区，最终停在一间半坍塌的废弃泵房前。

生锈的铁门被张晓军一脚踹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哐当！”桑榆的手腕被粗糙的铁镣死死锁在一根锈蚀严重的暖气管上，冰冷的金属瞬间嵌入皮肉些许，挣扎间传来钻心的疼痛。

昏黄的光线下，墙角一个蜷缩的佝偻身影猛地抬起头——正是张建国！

张建国看到被铐住的桑榆，再看到门口束手就擒的周幸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他妈疯了？！”他因极致的恐惧而浑身剧烈颤抖，指着周幸以，声音尖利得破音，“你把他也绑来？！这是洛城市局的支队长！你想让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吗？！”

“怕什么？”张晓军嗤笑一声，不耐烦地踢开脚边的碎砖块，“多了个顶级筹码，正好可以帮我们安全过境！”

周幸以虽被反铐双手，倚在冰冷渗水的水管上，身姿却不见半分狼狈，甚至扯出一抹冰冷而充满讥讽的冷笑：

“张建国，田小雨是你们猎杀的吧？临死前还惦记她的血……”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精准地戳向对方的痛处，“可惜啊，你费尽心机弄到的那点料，根本不够，不然你背后的人也不会像丢垃圾一样弃你于不顾，逼得你侄子狗急跳墙，连警察都敢往这里引，怎么，二十年躲躲藏藏的日子过够了，想着靠一个小姑娘的血改变命运吗？”

张建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双眼因暴怒和恐惧布满血丝，尖声叫道：“你懂什么！那是圣药！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求都求不来的宝贝！田小雨那……是她自己命贱！能为这份伟业献身，是她的福气！”

“福气？”周幸以的声音寒彻骨髓，“把她骗来遭受非人折磨，活生生割走她脑垂体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她才刚满十四岁？你以为杀了她，拿了钱，就能治好你那条瘸腿，还是能让你这腐朽的身子多活几年？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你干净！你背后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现在谁还会多看你一眼？”

“闭嘴！你给我闭嘴！”张建国被彻底激怒，双目赤红，喘着粗重的气息，如同困兽般嘶吼，“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钱？还是你那可笑的、妄想延续的烂命？”周幸以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手术刀，试图剖开对方癫狂的伪装，榨取最后的信息，“你侄子手上沾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你以为你还能脱身？告诉你，外面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永光厂每一个出口都被警方围得水泄不通。你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老实交代——那些被你骗走、害死的女孩，最终都被你送给了谁？那个一直藏在最深处的买家，到底是谁？！”

张晓军在一旁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眼神阴鸷地扫过周幸以，又瞥向脸色惨白、似乎已无力挣扎的桑榆，暗中权衡着下一步的打算。

“叔，别他妈跟他废话了！赶紧跟那人联系！人绑过来了，快把我们弄出国去要紧！”

那人？

周幸以隐晦看了一眼桑榆，却见对方一直低着脑袋，不知道伤势怎么样。

张晓军见张建国迟迟不动，怒道：“你个老东西不会没准备把我带出国去吧！”

就在张晓军分神的这一刹那！

周幸以动了！

被铐住的双手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只见他肩关节以一种违反人体常理的角度迅猛一拧，同时拇指狠厉地向内一折——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一声脆响，他竟利用瞬间的拇指脱臼，硬生生将手掌从手铐中抽了出来！

脱困几乎发生在一瞬间！他身形如猎豹般暴起，根本不顾右手拇指诡异的角度和剧痛，左臂一记凌厉如刀的手斧劈砍，精准狠辣地砸在张晓军持刀的右手腕上！

“呃啊！”张晓军猝不及防，惨叫声中匕首应声脱手飞落！

几乎在同一毫秒！

被铐在暖气管旁的桑榆猛地抬起了头！

她双腿骤然绞出，死死缠住张晓军即将后退的脚踝，巨大的力量几乎要绞碎他的骨头！借着这股力道，她被铐住的双手抓住那根锈蚀的暖气管，腰腹核心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猛地向反方向一拽！

“嘎吱——轰！”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接口竟被她这非人的蛮力硬生生扯断！断裂的铁链在她手中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一条呼啸的钢铁鞭挞，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狠狠抽向正要扑向周幸以的张建国！

“啪！”铁链重重砸在张建国的胸膛上，将他整个人抽得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杂物堆里，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砰——！”泵房摇摇欲坠的铁门也在这一刻被人从外部用暴力猛地踹开！林佳如同离弦之箭般率先冲入，眼神锐利如鹰，手中枪口稳稳指向场内，身后全副武装的警员如潮水般鱼贯而入。

“警察！全员不许动！”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尘埃落定。

周幸已完全掌控局面，他用未受伤的左手反拧着张晓军的胳膊，将其脸朝下死死按在地上，膝头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后心，令其动弹不得。

而另一边，桑榆已然用那根断裂的铁链，将咳着血试图爬起的张建国捆成了粽子，她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背上，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冲进来的警察，那目光竟让最前面的几名年轻警员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脚步。

林佳迅速持枪上前，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幸以那明显不自然扭曲、迅速肿胀的右手拇指，又瞥了一眼地上手机残骸和彻底制伏的两名嫌犯，紧绷的神情稍松，语速极快：“幸亏老大你的手机摔碎会自动触发紧急定位，刘海那边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精确坐标！”

周幸以缓缓站起身，将彻底萎靡的张晓军推给身旁的警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右手，只是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那钻心的疼痛并不存在。

桑榆松开了踩着张建国的脚，站起身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晃动了一下。她眼中那骇人的冰冷和狂野如潮水般退去，眼神逐渐恢复焦距，变回了那个惯常带着几分温吞和怯意的桑榆。

她看着周幸以那只明显变形的手，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低下头，下意识地揉着自己被铁镣磨破出血的手腕以及用手捂住还在流血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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