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收网行动
洛城的夜晚，是光与暗的角斗场，霓虹与阴影彼此撕扯，将整座城市割裂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TK保龄球馆的招牌在夜色中放肆地闪烁，艳俗的霓虹流光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震耳欲聋的流行乐混杂着保龄球滚动的闷响、球瓶被撞击时清脆的碎裂声，一股脑地从门缝里溢出，将这方空间渲染成一座喧嚣而廉价的快乐工厂。
而与它仅隔百米，斜对面的“莲花私人影院”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暗金色的“Lotus”字样优雅地镌刻在深色大理石背景墙上，散发着幽微而矜持的光晕，不动声色地将喧嚣隔绝在外，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隐秘与高贵。
赵大雷带着一队便衣，像几滴水融入了保龄球馆喧闹的人海。他身上那件半旧的皮夹克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手里的运动包随意拎着，活脱脱一个刚下班赶来寻点乐子的疲惫中年男人。
然而，他那双看似随意扫视的眼睛，却不动声色地将整个场馆纳入掌控：嬉笑打闹、汗水晶莹的年轻人；认真计分、偶尔低声交谈的情侣；还有角落里那个心无旁骛、反复练习动作的孤独熟客……每一帧画面都被他迅速拆解分析。
“老板，我来存个包。”赵大雷走到前台，将运动包递过去，带着点隐秘的好奇道：“听说咱们这儿有个啥‘精英社交圈’？朋友非推荐我来见识见识，说挺有意思，这怎么个参加法？”
前台是个染着扎眼黄毛的年轻小伙，正埋头在手机屏幕上激战，闻言抬起头，眼皮缓缓地掀起，目光在赵大雷身上溜了一圈，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审视与警惕，随即又被熟练的职业笑容覆盖：“哦，您说那个啊——”
他拖长了调子，“那是些老会员自己搞着玩的，我们馆就是借块地方，不组织的，最近一次……我想想，上周刚闹腾完，下次？这都还没谱呢。”
“自发的？”赵大雷掏出烟盒，弹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并不点燃，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那总得有个牵头办事的吧？我朋友上回可是开了眼界，说认识了不少能人。”
黄毛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语气更加含糊：“这我可就说不准了，人来人往的，这谁记得清，您要真有兴趣，要不留个电话？有消息我通知您。”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皱巴巴的登记本。
赵大雷心知碰了个软钉子，哈哈一笑，不再纠缠，拿起储物柜钥匙转身没入人群。他借着调整衣领的动作，对着隐秘的耳麦低语，声音压得极低：“雷头，前台小鬼口风紧，对‘精英圈’防备心很重，我先进去把场馆结构初步摸清，还需要点时间。”
频道里传来雷晋的声音，没有紧绷的指令感，反而带着点慢悠悠的温和：“不急，你先摸清情况，注意安全 —— 别让人看出你这‘老玩家’的底，咱们慢慢来。”
同一时间，莲花影院监控室内，气氛则是另一种紧绷。李振宏带领的技术小组已高效接入了影院的监控系统。
数面屏幕墙上，几十个分割画面同时跳动，走廊、大堂、休息区……公共区域一览无余，唯独缺失了最核心的私密包间。
影院经理王先生，一位身材微胖、西装熨帖的中年男人，正不安地搓着手，脸上挂着混合着歉意与为难的表情：“警官，实在不是我们不配合，您要的D035包间，近三个月的监控记录……唉，说来惭愧，系统前阵子出了点故障，部分数据没能保住，偏偏就……就包括了那段时间的。”
李振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微眯：“王经理，数据恢复是我们的专业范畴，麻烦开放主服务器的访问权限给我们技术组，或许那些‘丢失’的碎片，还能找回来一些。”
王经理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个……服务器牵扯到客户隐私和公司核心机密，权限太高，我、我必须向上级领导申请……”
“可以。”李振宏一脸“随你怎么说，我都接招”的表情，他说：“我们就在这等着，另外，”他从身旁同事手中接过一份文件，平稳地递到对方面前，“这是针对D035包间的搜查令，请你现在配合我们，立刻对该包间进行现场勘查。”
王经理的目光触及那鲜红的公章，脸色骤然褪去血色，他张了张嘴，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点了点头。
……
不远处的指挥车内，空间狭小，仪器嗡鸣。数个监控屏幕占据了大半视野，实时传输着两边的动静。
桑榆全神贯注地分析着屏幕上的信息流，她微微蹙着眉，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周幸以就坐在她身侧，靠得很近，男人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点皂角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点薄荷的余韵，无声地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当莲花影院经理再次以“系统故障”搪塞时，周幸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冷峭意味的嗤笑。他侧头，靠近桑榆耳边，声音压得低，带着点看透谎言的痞劲儿，“又一个监控‘恰好’丢了，桑榆，你这鼻子，灵得很，这D035的味儿，确实冲得不对劲。”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对某种套路的了然，“跟二组上次在雅筑酒店碰到的戏码，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桑榆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指向保龄球馆传回画面的一角：“周队，你看那个穿深灰西装、靠在饮料机旁边的年轻人。”她的指尖点在屏幕上那个与周围运动氛围格格不入的身影上，“他的视线多次、有规律地扫过打球的人群，不像是在找人，更像是在……观察，或者说，筛选。”
周幸以依言看去，身体微微前倾，眯起的眼睛里锋芒隐现。他盯着那人看似随意实则专注的审视姿态看了几秒，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是像只嗅着味儿的鬣狗，桑榆，眼神不错。”
他随即拿起通讯器，“雷队，桑顾问发现个有意思的角色，保龄球馆东南角，灰西装，盯人看的那个，建议让弟兄们重点关照一下，看看他到底在找什么‘猎物’。”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等待中缓慢爬行。保龄球馆那边，赵大雷小组已基本摸清场馆布局，确认了TK79号储物柜位于一个监控死角兼人员流动稀少的角落。他们如同蛰伏的猎豹，耐心等待着最佳出击时机。
莲花影院这边，李振宏小组在王经理面色灰白的陪同下，进入了那间名为D035的包间。
包间内极尽奢华之能事，厚重的隔音墙吞噬了所有外部声响，宽大的沙发床暧昧横陈，顶级影音设备沉默矗立，空气中那股甜腻得过分的香氛，几乎令人窒息。技术人员立刻展开行动，专业探测设备如同灵敏的触角，扫过每一寸空间。
“李哥！有发现！”一名年轻技术员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指向手中探测仪屏幕上骤然亮起的红点，信号源清晰地指向头顶的空调通风口内部。
他小心翼翼地拆下挡板，技术员戴着手套，从积着薄灰的管道深处，取出了一个火柴盒大小、被巧妙伪装成螺丝钉的微型高清摄像头，那冰冷的镜头，正无声地对准了下方沙发床的核心区域。
李振宏立刻道：“彻底排查！看看还有没有‘惊喜’！”
指挥车内，桑榆看着D035包间内部传回的实时画面，那精心设计的暧昧布局，那隐藏在最私密处的窥探之眼，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她几乎能透过这冰冷的屏幕，触摸到杨芳芳，以及无数可能在此遭遇同样命运的女孩们，曾经历过的恐惧、无助与绝望。
“果然……是偷拍。”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紧绷，那是源于理智分析被残酷证实后，混合着愤怒与生理性不适的战栗。
周幸以的脸色在这一刻沉底冷硬，眸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紧握的拳头上青筋隐现。他深吸一口气，抓起通讯器，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显得异常低哑危险：“雷队，莲花影院D035确认存在隐蔽偷拍设备，建议立即对影院经理王某采取控制性询问，深挖其背后关系，同时，保龄球馆那边，时机成熟，可以动TK79号柜了。”
雷晋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听不出丝毫肃杀，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周老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看来咱们的默契还没退步。”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轻松，指令却清晰落地，“行，行动吧，别让这群人多喘口气。”
指令即出，双线齐动。
赵大雷小组如离弦之箭，迅速而无声地控制住储物柜区域，利用技术手段悄无声息地打开了TK79号柜门。柜内没有预想中的运动装备或私人物品，只有一个黑色的、硬质、看起来异常结实的手提箱。
箱子被谨慎取出，在众人凝重的目光下开启。里面没有出现现金或毒品，而是整齐地码放着几支未拆封的注射器、一小瓶标签被刻意撕掉的透明液体，以及一叠打印清晰、格式统一的“遗书”模板。
模板上的内容，与杨芳芳留下的那封诀别书，惊人地一致，唯独落款处，是一片刺目的空白。
“操！”赵大雷盯着那瓶疑似高效镇静剂的液体和那叠空白的“死亡通告”，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声咒骂，“真他妈是一群人渣！”
几乎在同一秒，莲花影院传来消息，李振宏小组在包间沙发底座的隐蔽夹层中，再次起获了一个备用摄像头和一个小巧的存储设备。
王经理在被两名刑警一左一右架住时，面如死灰，双腿软得几乎无法站立，先前所有的圆滑与镇定彻底崩塌，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指挥车内，桑榆看着两边几乎同步取得的突破性进展，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激烈地撞击着。
偷拍设备、疑似用于控制受害者的药物、精心伪造的遗书模板……所有的线索终于清晰地串联成一条狰狞的链条，指向一个组织严密、手段卑劣、意图系统性地摧毁受害者一切生路的犯罪团伙。
“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谋财……”桑榆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深切的寒意，“他们是在系统性地摧毁这些女孩，从精神到肉体，最后还要精心布置一个‘自愿’赴死的假现场，让一切死无对证！”
周幸以没有立刻接话，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燃着冰冷火焰的眸子，已将他内心翻涌的震怒表露无遗。
“还没结束，”他声音沙哑，却蕴含着钢铁般的决心，“操控杨芳芳的具体执行者还没揪出来，所有潜在的受害者还没找到，这个藏在阴沟里的蛆虫巢穴，必须连根拔起，一条漏网之鱼都不能有！”
他再次拿起通讯器，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清晰：“雷队，我们这边建议立即对莲花影院经理王某的社会关系网、近期所有通讯记录进行深度挖掘。同时，可能需要网安部门的兄弟支援，追踪可能的境外资金流向，以及那些偷拍视频在暗网上的传播路径。”
“周老弟放心，人手早就备好了。” 他轻笑一声，指令随之而来，“所有小组听令，收网行动，全面开始 —— 可别让鱼跑了。”
洛城的夜幕之下，霓虹依旧迷离闪烁，勾勒着都市的繁华表象。但在光芒无法触及的角落，一场为了捍卫生命尊严与世间正义的无声围猎，已彻底撕开宁静的表皮，凌厉出击。
那无声的雏菊低语，于此际，终于汇聚成撕裂重重黑暗的凛冽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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