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陷阱（上）
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飞行，引擎的轰鸣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周幸以将勐拉市及迈扎央经济特区的地图在桌面上铺开，目光沉静如水。机舱内，其他人各司其职，一种临战前的紧绷与有序弥漫在空气中。
“刘海，”周幸以头也没抬，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勐拉那边，特别是迈扎央玉石交易市场周边的监控覆盖、势力分布、近期异常动态，做三层交叉验证后共享。我要知道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进出翠玉轩人员的面部识别比对结果，以及周边五百米范围内所有电磁信号异常波动的记录。”
“明白，老大。”刘海推了推眼镜，手指在多个键盘和触控屏间飞速切换，屏幕上瞬间弹出数十个分屏窗口，“正在调取卫星实时画面，接入当地部分民用监控网络…需要一点时间绕过他们的防火墙。勐拉情况复杂，迈扎央特区更是几股地方武装的实际控制区，鱼龙混杂，玉石交易市场是核心区，情报贩子、黑市交易和各方眼线密布。”
林佳凑过来，看着屏幕上卫星地图标注出的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和街道，啃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啧啧，这地方，跟个迷宫似的，伯爵给的地址具体是哪个铺位？”
“市场东区，B栋，第47号铺位，店名翠玉轩。”桑榆接口道，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舷窗外无边的黑暗收回，聚焦到眼前的地图上。
就在她看到地图上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区域时，意识深处，一股冰冷而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翠玉轩？】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和追忆，【东区B栋，靠近老排水渠的那一片，那里以前是处理“淘汰品”的地方，味道可不好闻，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有些地方的功能还是没变。】
桑榆心中一动，在脑海里追问：“影姐，你对那里很熟？”
【熟？】桑影冷笑，【何止是熟，我在那里的泥地里爬过，在旁边的破棚子里抢过发霉的食物，看着不少“同伴”被拖进那些铺子后面的暗门再也没出来，那里的一砖一瓦，都浸着血和脏东西。】
桑榆感到一阵心疼，但随即便听到桑影淡淡的提醒：
【听着，】桑影的语气变得锐利，【B栋结构复杂，表面是店铺，后面往往连着仓库和暗道，47号…如果我没记错格局的话，它应该有一个后门通向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个废弃的小型屠宰场，那是他们以前常用的一个转移和“处理”点。还有，市场里真正掌眼的，不是那些坐在柜台前的傀儡，而是那些蹲在屋顶抽烟、或者在街角擦鞋的，他们才是眼睛。】
桑榆立刻将这些信息转述出来，略去了桑影记忆的来源，只说是自己之前搜集资料时了解到的当地情况。
周幸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手指在地图上桑榆提到的后巷和废弃屠宰场的位置做了标记，“信息收到，刘海，重点标注这两个区域，进行热成像和历史活动分析。”
赵彦辞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的便携医疗包，闻言抬了抬眼：“在一个无法无天的地带给这么一个明确的地址，这要么是天降馅饼，要么……就是个插满尖刺的陷阱，我个人的医学常识告诉我，后者的概率通常远高于前者。”
李铭检查完随身武器，咔哒一声上膛，声音沉稳：“管它是什么，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老大，怎么安排？”
周幸以的手指在地图上“翠玉轩”的位置轻轻一点，随即划向后巷和屠宰场：“对方如果设局，注意力会集中在翠玉轩。林佳、李铭，你俩负责外围，盯死桑榆提到的那些‘眼睛’，记录所有异常。”
“桑榆，你和刘海建立远程监控节点，覆盖市场及周边区域，特别是后巷和屠宰场方向，老赵，”他看向赵彦辞，“你负责接应点安全和紧急医疗，我单独进去，目标小，不易引起注意。”
“单独？”林佳皱眉，“老大，这太冒险了吧？”
周幸以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谁说我一定要从正门进去，或者…一定要以‘周幸以’的样子进去？”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行动原则：信息优先，隐匿为上，非必要，不接触，不交火，记住，我们是来挖线索的，不是来踢馆的，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按预定方案撤离，明白吗？”
“明白！”几人低声应道。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勐拉郊外一个僻静的小型机场，跑道上已经停着两辆其貌不扬的越野车。
周幸以率先走下舷梯，一个穿着本地服饰、精干瘦削的男人立刻迎了上来，低声用当地语交流了几句，然后递过来一串钥匙和一个平板电脑。
周幸以接过，在平板上快速划了几下，点了点头，那人迅速消失在机场角落。
“上车。”周幸以简短下令。
众人上车后，发现车内经过改装，配备了基础的通讯和监视设备。车辆驶入勐拉市区，与洛城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这里的街道充斥着一种混乱而喧嚣的活力，各种肤色、语言的人混杂在一起，破旧的矮楼与偶尔出现的豪华赌场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桑榆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象，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混杂着排斥感涌上心头。一些破碎的、属于桑影的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闪现——肮脏的巷战、饥饿的追逐、冰冷的审视……
【收起你那无用的感伤，】桑影冷冷道，【这里不相信眼泪，只认实力，想活下去，找到你想找的，然后把你那点多余的同情心扔进臭水沟。】
桑榆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车辆没有直接前往市场，而是拐进了市区边缘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仓库的区域。
仓库大门在他们靠近时缓缓升起，里面灯火通明，停着几辆不同的车辆，还有几个穿着战术背心、面无表情的守卫。
周幸以下车，对着迎上来的一个光头壮汉点了点头：“东西准备好了？”
“按您的要求，周先生。”光头壮汉声音沙哑，引着他们走向仓库角落用帆布盖着的几个长条箱。
帆布被掀开，林佳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李铭吹了声又长又响的口哨，连赵彦辞都罕见地推了推眼镜，凑近了些。
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武器，从格洛克19、西格绍尔P226手枪，到MP5SD微声冲锋枪、M4A1卡宾枪，甚至还有几把精确射手步枪和相应的观瞄设备。
旁边另一个箱子里是各级别防弹衣、战术背心、头盔、夜视仪、通讯耳麦、爆破索、烟雾弹、闪光弹……种类之全，堪比小型军火库。
“我滴个亲娘啊，”林佳拿起一把装着消音器的MP5SD，声音都在发抖，“老大，你确定我们只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推翻当地政府的？这配置打个小规模城市战都够用了吧？”
周幸以面不改色地拿起一把P226检查了一下，插进腰后的枪套：“一点本地‘土特产’，方便行事。”
赵彦辞拿起一个明显高级了好几个档次的医疗包，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常规急救物品，还有血浆、便携式氧气瓶和几种连他都叫不上名字的特效急救药剂。
“周队，”他语气平静，“我怀疑你把我当成了移动三甲医院，而不是法医。”
李铭已经利索地开始往战术背心上插弹匣，熟练地检查着M4A1的枪机，嘴里啧啧称奇：“老大，下次局里采购装备，我觉得应该派你去讲价，你这‘一点土特产’，够咱们市局武装两个突击队了，这夜视仪是最新款吧？我上次打报告申请，张局还说预算不够！”
桑榆看着这阵仗，小声对旁边的刘海说：“周队这是…把咱们年终奖都花在这上面了吗？”
刘海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仓库的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淡定：“以老大的风格，这点开销估计只是他的零花钱。”
周幸以仿佛没听到队员们的连环吐槽，已经开始分配任务：“林佳，李铭，装备微声武器和夜视仪，负责外围高点监视和远程支援。桑榆，刘海，使用加密通讯和监控设备，建立指挥节点。老赵，急救装备升级，带上血浆和强心剂。我单独行动，配备隐蔽通讯和自卫武器。”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过，“现在，让我们去看看，这个翠玉轩到底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希望这些‘土特产’不会派上用场。”
林佳一边往身上挂装备，一边嘀咕：“希望用不上？老大，就冲你这火力配置，我都有点期待对方不识相来找茬了…”
按照计划，周幸以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当地商贩服装，脸上做了简单的伪装，混入前往迈扎央玉石交易市场的人流。
林佳和李铭则携带装备，潜入市场周边制高点。桑榆和刘海在仓库内建立起临时指挥中心，赵彦辞在另一辆装备了更完善医疗设备的车上待命。
交易市场内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周幸以如同一个真正的游客，在各个摊位前流连，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老大，三点钟方向，两个望风的，不像普通摊主。”林佳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清晰稳定。
“九点钟方向，摊位后面，还有一个，腰间有突起。”李铭补充。
“收到，继续观察，记录特征。”周幸以低声回应，脚步不停，看似随意地向B栋方向靠近。
就在周幸以如同幽灵般在市场中穿梭，即将接近 “翠玉轩” 后巷区域时，远在洛城的周幸以办公室里，却坐着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峥斜倚在办公椅上，指尖转着一枚边缘磨得发亮的硬币，金属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休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简约的运动表，笑起来时隐约露出的小虎牙，乍一看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浑身透着股邻家大哥哥的亲切感。
“所以，老周他们连个定位都没留下，就这么‘消失’了？” 陆峥抬眼看向面前汇报的手下，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可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转动硬币的手指顿了半秒，眼底深处有一丝锐利飞快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手下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紧张：“是的，陆队，王组长大发雷霆……”
“不用管他。” 陆峥嗤笑一声，将硬币按在掌心，身体微微前倾。
这一动作让他身上的松弛感瞬间褪去，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悄然散开，“老周那家伙，从警校时就比谁都精，他要是真不想让人找到，就算把洛城翻过来，也未必能抓着他的尾巴。”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关于吴江和南城分局的初步调查报告，指尖在 “南城分局内部资金流向异常” 那一行轻轻划过。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是温暖的光线，却让他眼底的神色多了几分深沉。
“不过这次，他倒是看得起我，扔了这么大个‘烂摊子’给我。”
他快速翻完报告，指尖在 “老板” 这个代号上敲了敲，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吴江只是个小角色，真正的大鱼，藏在他背后，老周急匆匆出境，说不定也跟这条线有关，洛城这水，比我们想的还深啊。”
说着，他拿起内线电话，指节轻轻敲着桌面，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通知雷队和赵队，十分钟后小会议室碰头，顺便把南城分局近三年的人员调动记录和资金报表都带过来，我们得好好聊聊吴江和那位神秘的‘老板’。”
放下电话，陆峥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底的锐利再也藏不住。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完全驱散他周身的严肃。
“老周，你可别真折在外面。” 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硬币，“当年的射击冠军我没抢过你，这次洛城的案子，还有你留下的尾巴，我可都等着跟你好好比一比，你要是出事了，这赢了的滋味，可就太没意思了。”
~~我是分割线~~
【作话小剧场：众人眼中的周队VS陆队】
局里关于周队和陆队谁更厉害的争论，从未停歇。
一次联合行动后聚餐，话题又绕到这上面。
李铭率先表态：“这还用说？肯定是周队！行动部署滴水不漏，关键时刻永远顶在最前面，跟着他，心里踏实！”
（他至今怀念在勐拉摸过的那批“土特产”，以及老大挡在他身前时的背影。）
林佳涮着毛肚反驳：“周队是靠谱，但陆队多好沟通啊！周队布置任务时那眼神，压力山大！上次我报告晚交五分钟，他愣是没骂我，就抱着胳膊在门口站着，我后背都湿透了！”
（这是来自摸鱼选手的血泪控诉。）
赵法医推了推眼镜，精准点评：“周队是典型的责任心过载，习惯把压力和危险揽到自己身上，陆队嘛…看似好说话，算计起人来也一样黑。”
（众人默然，回想起被陆队“阳光”笑容支配的恐惧。）
刘海默默调出一份数据：“根据任务成功率、伤亡率、装备损耗及心理评估报告综合测算…呃，系统死机了。”
（结论：两位大佬的比拼，凡人还是别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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