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居然还活着？
第二天晚上十点三十分，“金孔雀” 码头。
夜色中的码头被浓重的海雾笼罩，仅有几盏孤灯在雾气中晕开模糊的光圈。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水泥堤岸，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周幸以和桑榆则乘坐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码头区域。
为了不引起 “毒蛇” 的怀疑，桑榆做了一层伪装。她戴着优雅的宽檐帽，脸上罩着一层与衣服同色系的轻薄面纱，只露出一双经过巧妙修饰、显得更加深邃迷人的眼睛。
林佳和李铭则早已就位，如同幽灵般分别隐匿在码头两侧高耸的集装箱堆场阴影中。
桑榆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潮湿空气，强迫自己将昨晚那个令人不安的梦境暂时锁在心底，现在，她必须全神贯注于眼前的行动。
然而，那个未做完的梦，以及梦中揭示的可怕秘密，如同附骨之疽，在她心头投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泛起凉意，挽着周幸以臂弯的手也悄悄绷紧，连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节都隐隐藏起了泛白的痕迹 —— 即便脸上还努力维持着从容，方才吸气时肩膀绷起的弧度，还是泄露出她藏在平静下的紧绷。
周幸以的余光早将这一切收在眼底。
他没戳破，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两人的站位，让自己的肩膀轻轻挡在桑榆朝向右侧起重机的方向，像天然的屏障。
随即抬手，看似随意地帮她理了理宽檐帽的帽檐，指尖蹭过面纱边缘时，声音压得极低，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裹着笃定，像在聊今晚的海风而非生死局：“帽子歪了点，再歪下去，一会儿生意伙伴该以为你盯着人家起重机看，是想把设备盘下来当嫁妆了。”
桑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挽着他的力道松了些。
周幸以瞥见她眼底未散的沉郁，又慢悠悠补了句，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粗糙却安稳：“刚才深吸那口气，跟吞了块冰似的 —— 别把事儿都攒在心里，你记着，林佳的人早绕去仓库后头了，渡鸦的狙击镜比谁都尖，现在该紧张的是藏着的人，不是你。”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腕，语气又软了些：“你上次说想画码头的灯，这会儿看，雾里晕开的光圈，不正好是你要的水彩感？”
桑榆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眼底的沉郁散了些，侧头透过面纱看他，轻轻 “嗯” 了一声。
周幸以嘴角勾出点不易察觉的弧度，揽着她腰的手又稳了稳，像在确认她真的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耳麦里传来林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就位。”
“狙击点视野清晰，覆盖全场，完毕。” 渡鸦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冷静得像一块冰。
桑榆立刻找回状态，自然地靠向周幸以，维持着富家太太的慵懒姿态，意识却瞬间紧绷，与桑影进行高速无声的交流：【左侧第三个仓库二楼，第三个窗口，有持续性镜面反光，疑似狙击手；右侧那座红色起重机的驾驶室里，至少有一人，处于静止观察状态。】桑榆随即转述传达。
周幸以借着整理领带的动作，指尖在隐藏的麦克风上极轻地敲击两下，表示收到。
随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注意，两点钟方向仓库窗口，十点钟方向起重机驾驶室，有埋伏。”
说完，他揽着桑榆，脚步平稳地朝着约定的接头点走，路过那盏晕着光的孤灯时，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了句：“走了，‘陈太太’，别让人家等急了 —— 有我在，没事。”
他们被一个面无表情的马仔引导着，走进了最大的一号仓库。仓库内部空间开阔，但灯光刻意调得很暗，只有中央区域亮着几盏大功率照明灯。
里面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气氛凝重。为首者，正是照片上那个左眼带疤的“毒蛇”。
他阴冷的目光在周幸以和桑榆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桑榆遮面的面纱上，带着审视与怀疑。
“生面孔啊。”毒蛇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道上规矩，做生意讲究知根知底，这位女士……何必遮遮掩掩？”他身后的几个手下肌肉明显绷紧了。
周幸以立刻展现出商人走南闯北的从容。他哈哈一笑，不仅没松开，反而更紧地搂了搂桑榆的肩膀，用带着明显泰国口音的英语流畅地回答：“我们在曼谷做点小生意，朋友介绍说这里的货色最好，这才慕名而来，至于我的妻子……”
他故意侧过头，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种既炫耀又无奈的表情，“唉，实在是太漂亮了，我这人小心眼，怕被不长眼的惦记，只好委屈她出门都遮着脸，各位兄弟都是见过世面的，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这番半真半假、带着市井气息的调侃，巧妙地将对方的注意力从桑榆身上引开，现场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许。
“毒蛇”身后的几个手下甚至互相交换了一个带着戏谑的眼神，发出了几声心照不宣的低笑。
“毒蛇”眯起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没有接话，只是朝旁边歪了歪头。
一个手下立刻上前，准备检查周幸以放在脚边的银色手提箱——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美金。
就在这时，桑榆借着依偎在周幸以身边的姿势，手指极其轻微地在他手背上点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警示信号。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仓库角落那几个堆放得看似随意，实则位置刁钻的木箱。
【那些箱子的封箱胶带贴法不对，标签也是倒着贴的。】桑影的声音在她意识里尖锐地响起，【这是白龙组织内部用来标记“危险”或“陷阱”的暗号！里面很可能不是货，而是炸弹或者警报装置！】桑榆在周幸以的胳膊上敲了两下。
周幸以瞬间会意。就在对方的手即将触碰到手提箱时，他突然抬高音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等等！在验钞之前，我要先验货！这是规矩！”
“毒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也变得冰冷：“这里的规矩，是钱货两清，没有先验货这一说。”
“那就没得谈了！”周幸以作势要提起箱子离开，同时不忘用那种市侩商人的口吻抱怨道，“连货都不让看一眼，谁知道里面装的是白粉还是面粉？总不能让我花真金白银买个空箱子或者次品回去吧？那我这漂亮老婆下个月看上的钻石项链可就真要泡汤了！”
他这番表现，将一个既精明又有点“惧内”的商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毒蛇”眼神中的怀疑反而消散了几分，显然对这种只在乎生意和女人的“普通人”更为放心。
就在双方看似陷入僵持的瞬间，仓库外猛地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这是外围策应的林佳和李铭按计划发出的信号，表明军火交易的真正另一方已经抵达附近！
“毒蛇”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上周幸以这边，猛地对手下使了个凌厉的眼色，然后留下一个人在原处，他带着手下出去查看。
守在仓库后门的几个核心手下立刻行动起来，快速而有序地向后方移动，显然是要去接应那批至关重要的军火。
机会来了！
周幸以眼中精光一闪，毫无征兆地暴起发难！他一个干净利落的肘击，狠狠砸在离他最近的那个正准备检查现金的守卫喉结上，对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同时，他对着麦克风低吼道：“就是现在！”
整个仓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埋伏在外的林佳和李铭如同神兵天降，从两侧被撬开的通风口和侧门突入，动作迅猛如电，精准地制服了外围的守卫，切断了他们的通讯。
桑榆则如同灵巧的猎豹，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目标明确地冲向角落那些被标记为“异常”的木箱——按照桑影的经验，最重要的东西往往就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小心！二楼狙击手！”渡鸦的警告声在耳麦中急促响起。
几乎是本能反应，桑榆在听到警告的瞬间猛地向侧前方鱼跃扑出！一颗灼热的子弹擦着她的肩膀呼啸而过，将她身后的一个木箱打得木屑纷飞！
周幸以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两枪点射，子弹精准地射向二楼那个窗口，成功压制住了对方的狙击手，为桑榆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桑榆趁机用匕首撬开一个标记异常的箱子——里面赫然不是预想中的毒品，而是一台台闪烁着指示灯的精密电子设备！
“找到服务器了！”她强压住激动，对着麦克风清晰汇报。
然而，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了更多、更密集的车辆引擎轰鸣声和急刹车声！渡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是黑曼巴的人！有大批车辆！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但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仓库那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一群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武装分子鱼贯而入，瞬间控制了出入口。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男人，他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缓步走入，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仓库内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毒蛇”身上。
“毒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强压着怒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黑曼巴！这里是我的地盘，这次的交易由我全权负责，不关你的事！”
毒蛇的言下之意是想吞下这批军火。
“黑曼巴”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狭长而锐利、仿佛真如毒蛇般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将墨镜折叠好，放进上衣口袋，这才用一种带着金属质感的低沉嗓音说道：“我收到确切消息，今晚这里……有老鼠混了进来，企图破坏组织的交易。”他的目光似是无意，又似刻意地在“毒蛇”及其几个亲信身上停留了片刻。
桑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立即凑到周幸以耳边，用气声快速说道：“他在故意找茬，想借题发挥对付‘毒蛇’。”
周幸以心领神会，立刻戏精附体，脸上堆起惊慌和不满，用带着泰语腔调的英语大声抱怨：“我们只是老老实实来做生意的！为什么要卷入你们自己人的内斗？‘毒蛇’先生，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太让人失望了！”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巧妙地放大了“毒蛇”与“黑曼巴”之间本就存在的裂痕。
“毒蛇”果然被激怒，感觉在“客户”面前丢了面子，他猛地踏前一步，怒视着“黑曼巴”：“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质疑我？是在怀疑我对白先生的忠诚吗？”
趁着这两个头目针锋相对、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的机会，桑榆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台打开的服务器旁，将一个微型数据传输器接入了设备的USB接口。
然而，百密一疏。
“毒蛇”手下有一个格外机警的马仔，一直暗中留意着桑榆的动向。
他发现了桑榆的小动作，立刻高声示警：“老大！那个女人在动服务器！”
这一声呼喊，如同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桑榆身上！在众人注视下，她下意识地直起身，动作间，脸上的面纱被旁边一个货箱的钉子勾住，猛地被扯落了一半，露出了她清晰的下颌线条和部分侧脸。
“毒蛇”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桑榆露出的容貌，眼神从最初的疑惑、审视，逐渐转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声音都变了调：“等等……这张脸……这个轮廓……不可能！你……你是‘夜莺’？！你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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