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试探

夜色如墨，凯尔离开后，桑榆将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街角。

推开车门的瞬间，潮湿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黑色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迅速融入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中，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走远了。】桑影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狩猎前的敏锐，【东南方向，大概三百米，他的气息没有完全收敛，像是在故意留下痕迹。】

桑榆足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轻轻一点，身形如同暗夜中狩猎的灵猫，迅捷而无声地掠过一片片阴影。

在桑影的感知加持下，周围百米内的任何细微动静——墙角老鼠的窜动、远处车辆引擎的沉闷回响、甚至空气中湿度的微妙变化，都如同清晰的蛛网般映照在她的心间。

【他想故意引我跟上去？】桑榆在意识中冷静分析，脚步却未有丝毫迟疑。

就在刚才凯尔离开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他手肘在车门框上借力时，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与他平日里展现出的流畅截然不同。

这细微的破绽，结合他刚才在车内略显急躁的逼迫，让她确信，凯尔的身体状况或许并非无懈可击。

【八成是。】桑影的意念带着冰冷的嘲讽，【这条疯狗疑心重得能滴出水，刚才在车上言语试探没占到便宜，现在想换个场地，用拳头来掂量你的份量。他故意显露行踪，无非是想确认我们是否会对他的动向产生兴趣，甚至……想看看我们有没有胆量跟上来。】

【也好，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早就想试试他的真实斤两了，白寂既然不要钱地把各种药剂砸进这具身体，不活动活动筋骨岂不是白费了他的一番心意。】

桑榆轻轻嗯了一声，她的身影在一处废弃厂房的阴影中骤然停下。

凯尔留下的痕迹到此为止，意图昭然若揭。

这里堆满了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像一座座冰冷的金属坟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陈年霉腐的气息，是个绝佳的、不受打扰的“测试”场地。

几乎在她停下的瞬间，前方集装箱的阴影里，传来凯尔带着毫不掩饰戏谑的声音：

“跟了一路，夜莺，是舍不得我，还是……终于忍不住，想再试试手？”他特意加重了“再试试”三个字，显然也记着上次在公寓里未尽兴的交手。

凯尔从集装箱后缓步走出，原本的黑色夹克衫不知何时已脱下，随意搭在臂弯，T恤袖子撸至手肘，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眼神中的轻蔑之下，隐藏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这个被白哥另眼相待的女人，凯尔的指节在暗处微微收紧。

他为白哥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流过的血、受过的伤，哪一样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现在，这个女人却要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可能威胁到他在白哥心中的地位。

他必须亲自确认，这个所谓的“夜莺”，究竟配不配得上白哥的器重。

桑榆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改变站姿，只是静静伫立在黑暗中，仿佛她本就是阴影的一部分。她的沉默，既是对他挑衅的回应，也是将计就计——他既然设下这个局，她便顺势踏入，看看到底是谁试探谁。

下一秒，她动了。

毫无预兆，她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般从原地消失，再次凝聚时，已诡异地出现在凯尔的侧后方。

一道冰冷的寒光撕裂黑暗，直取凯尔颈侧动脉——并非利刃，而是她指关节上不知何时戴好的特制指虎，边缘在微光下闪烁着致命的锋锐。

“啧，还是这么心急。”凯尔似乎早有预料，评价的同时侧身精准避开，右手如毒蛇出洞，闪电般扣向桑榆持握的手腕，试图瞬间瓦解她的攻击。

但桑榆的手腕柔韧得超乎想象，如同抹了油般从他指间滑脱。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并指如刀，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直刺他因侧身而暴露的肋下空档。动作狠辣、简洁，没有任何多余花哨，是完全为杀戮而生的技法。

凯尔眼中第一次闪过真正的讶异，被迫后撤半步，化扣为掌，硬生生格开这刁钻的一击。“嘭”的一声闷响，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开少许距离。

“看来白哥在你身上投入的心血，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凯尔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眼神中的轻蔑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燃起的认真。

这女人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估，这让他感到不安——白哥身边，不该有他无法掌控的变数。

桑榆依旧沉默，但她的攻势就是最好的语言。下一秒，她如同骤然掀起的风暴，攻击变得愈发密集、凌厉，如同疾风骤雨。

她的每一招都凝聚着千锤百炼的杀意，更融合了桑影那份历经生死淬炼的战斗本能，时而诡谲阴狠如暗处毒刺，时而刚猛暴烈如雷霆重击，逼得凯尔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将速度与力量提升到新的层次。

黑暗中，两道模糊的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高速交错、猛烈碰撞。指虎与手臂格挡的闷响、衣袂急速摩擦的撕裂声、脚步在水泥地上快速移动的细碎声响，共同谱写了一曲危险的近身搏杀乐章。

【左肩三角肌群在发力瞬间有0.1秒左右的细微迟滞，比我们三个月前观察到的数据要慢。】

桑影在意识中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飞速分析着，【右膝在承受重心快速转换时，有明显的适应性保护动作，旧伤绝对未愈，综合评估，他目前的瞬间爆发力，比巅峰时期下降了约百分之五到七。看来上次在东南亚处理‘清理任务’时留下的纪念品，他还没完全消化。】

桑榆在心中默记下每一个细节。

这正是她此行的目的——精确丈量出凯尔当前实力的底线与弱点。

凯尔越打越是心惊。

他深知“夜莺”是白寂手中最锋利的刀，但他万万没料到，短短数月间，她的成长速度如此骇人。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种仿佛能洞悉他下一步动作的战斗直觉……

一股被挑战权威的怒意混合着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这个女人越是强大，就越是印证了他内心的恐惧——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取代他在白哥身边的位置。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失控。

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有任何保留。在一次力量十足的对撞借力后翻的同时，右手快如闪电般在腰间一抹。

“嗡——”

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透明细线，带着微不可闻却令人牙酸的破空声，如同潜伏已久的致命毒蛇，骤然缠向桑榆纤细的脖颈！

这是他的独门杀器，高频震荡切割线，曾无声无息地收割过无数高价值目标的头颅。

不过他更喜欢徒手捏碎目标的喉骨的快感。

桑榆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在那细线即将贴上皮肤的生死一瞬，她的腰肢与颈部以一种超越人体骨骼极限的角度猛然扭曲，险之又险地让那致命的丝线擦着皮肤掠过！同时，她一直隐在指间的指尖，弹出一枚纽扣大小的微型引爆器。

“嘭——！”

旁边一个不知装着何物的废弃油桶猛地发生剧烈爆炸！冲天的火光和浓密的黑烟瞬间吞噬了两人之间的空间，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如同暴风般席卷开来！

凯尔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气浪逼得连连后退数步，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头脸。待灼热的气流和浓烟稍散，他立刻警惕地望向桑榆方才所在的位置——

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他脚下不远处的水泥地上，安静地躺着一枚被某种锋利之物整齐切断的黑色纽扣——那是桑榆外套上的第二颗纽扣。

他弯腰捡起纽扣，指腹摩挲着那光滑如镜的切口，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刚才爆炸扰乱的瞬间，如果夜莺心存杀意，这枚纽扣所在的位置，偏移几分，瞄准的就会是他的心脏或者咽喉！

就在这时，桑榆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一堆集装箱顶上传来，带着一丝气息微乱后的平稳，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用试探了，我对先生身边的第一红人位置没兴趣，我只希望你配合我处理陈远的任务时，别像今天这样……拖后腿。”

话音未落，顶上的身影已悄然隐没于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凯尔死死攥紧了那枚纽扣，金属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他抬头望着桑榆消失的方向，眼中翻涌着屈辱、暴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份精准控制力的忌惮。

她越是表现得对那个位置不屑一顾，就越是刺痛着他——因为那恰恰证明，她根本不需要争夺，就已经拥有了与他不相上下的实力，甚至可能……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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