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下注
现实世界，京市。
京市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一片暧昧的紫红色，车流如织，秩序井然。这浮华表象之下，一辆无标识的黑色 SUV 悄无声息滑入二环内一片静谧区域，最终停在青砖灰瓦、戒备森严的四合院斜对面的阴影里，如蛰伏的猎手。
车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周幸以坐在副驾，深邃的目光透过单向车窗，锁定了那座看似古朴、实则暗藏玄机的四合院。
驾驶座上的陆峥难得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眼神锐利如鹰隼。后座，刘海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翻飞，屏幕幽光映着他堪比国宝的黑眼圈。
“老大，锁定了。”刘海的声音带着连续奋战后的沙哑，却异常笃定，“‘虚空盛宴’的入口比泥鳅还滑，用了七层跳板加密。我熬了仨通宵，顺着那瘾君子给的线头，总算揪住了它的尾巴——最终锁定的信号源，就是从这院子里泛出来的。”
他把屏幕一转，复杂的网络拓扑图终点，一个刺眼的红点正钉在那座四合院上。
周幸以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着赵启明的资料：“启华国际名誉董事长，慈善家，社交圈横跨政商两界，经常出现在财经版和慈善晚宴的头条。”
他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他的级别太高了，是块硬骨头，没有能直接捶死他跟‘虚空盛宴’有关的铁证，咱们连敲门都不够格。”
陆峥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操，合着咱们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看这老小子的大门儿？这感觉比吞了只苍蝇还恶心。”
“急什么。”周幸以声线平稳，拿出加密通讯器，接通了一个特定频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通讯很快被接通，一个温和而不失威仪的女声传来：“小周？”
“林首长，”周幸以语气恭敬，言简意赅地将IP定位、赵启明背景及当前困境汇报完毕。
那头沉默了几秒，林首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赵启明身份敏感，影响重大，没有铁证，绝不能轻举妄动。”
她话锋一转，锐利如刀，“但白龙组织及其技术危害极大，必须彻查。你们三个，立刻以部里技术专家组的名义，借调进京市局刑侦支队，手续我来安排。记住，这是绝密任务！你们的任务是隐蔽侦查，搜集证据，不是打草惊蛇！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直接向我汇报。未经批准，严禁擅自行动！”
“是！明白！”周幸以沉声应道。
通讯切断的余音未散，他已接通洛城市局专线。电话才响半声就被抢接，林佳元气十足的声浪瞬间冲淡车内的凝重：“周队！进京啦？有没有尝到豆汁儿焦圈......咳！我是说发现可疑目标！”背景音里薯片碎裂声清脆如爆竹，夹杂着李铭无奈的叹息。
周幸以唇角掠过极淡的笑意：“说正事。林佳，李铭，你们继续啃陈远这块硬骨头。把他失踪前半年所有通讯记录、资金流水、出行轨迹给我掘地三尺。重点查他和生物技术、神经科学的交集，尤其是见不得光的意识研究。”他顿了顿，“我怀疑他脑袋里藏着的秘密，可能比我们想的更惊人。”
“保证把陈远查得底裤都不剩！”林佳的声音昂扬如冲锋号，伴随“咔嚓”的咀嚼声，“连他幼儿园偷藏过几颗糖都给您扒出来！”
“李铭。”
“在，周队！”李铭的声音浑厚有力。
“你配合林佳，负责信息交叉比对和建模，盯紧点，别让她光顾着吃，把正事忘了。”
“周队！我是那种人吗！”林佳在那头抗议。
李铭老实回应：“是，周队，我会盯紧……数据和林姐的零食库存。”
周幸以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老赵。”
“周队，不用你说，我知道。”赵彦辞清冷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那就靠你坐镇洛城，统筹咱们大本营了！”
“明白。”赵彦辞应下，随即话锋一转，“话说，周队，你身上那处被某人留下的‘组织贯穿伤’，虽然目前数据显示愈合趋势良好，但距离达到承受高强度对抗的生理标准还差得远。京市不比洛城，你自己注意点，若不想成为我解剖台上第1437号样本，建议你遵守医嘱。”
周幸以：“……知道了，洛城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周队！”林佳抢过话头，语气难得严肃，“京城龙潭虎穴，你们千万当心！要是...要是路过稻香村，记得捎盒山楂锅盔！”
周幸以失笑：“……尽量。”
结束通话，周幸以收起手机，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座森严的四合院。霓虹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流转，映出一片冷峻的决然。
“走吧，”他对陆峥和刘海说，声音沉稳，“去京市市局‘报到’，这场硬仗，胃口不好可打不下来。”
陆峥咧开嘴，眼神锐利，刚才的懒散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犬嗅到气味时的兴奋：“老周，不得不说，你这嗅觉是真的灵光，连赵启明这种级别的人都可能牵扯进来……说不定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么离谱的事，意识入侵与上传……居然真的可能发生。”
周幸以目光沉凝地看着那座四合院，声音低沉：“越是离谱，背后的真相可能越是惊人，我们必须撕开这道口子。”
刘海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开始为接下来的秘密调查铺设道路。两条战线，同步进入了最关键的深水区。
……
与黑岩海滩的生死一线、京市的暗流汹涌截然不同，悬浮于意识之海的“彼岸大厅”永远沉浸在一片奢靡、喧嚣与光怪陆离之中。
巨大的环形观景台采用全息拟真技术，让每一位“贵宾”都仿佛亲临各个比赛场景，却又高高在上，如同端坐云端的诸神，冷漠地审视着下方蝼蚁的挣扎。
此刻，大厅中央最宏伟的那块主屏幕上，正清晰地回放着黑岩海滩上刚刚结束的“谜案”——桑榆如何抽丝剥茧，雷烈如何自曝其短，以及最终那场短暂而血腥的冲突。
画面以多角度、慢镜头的方式，将每一个微表情、每一滴飞溅的鲜血都呈现得淋漓尽致。
观景台上，这些拥有着年轻健美躯壳、内里却早已被权力和欲望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老怪物们，反应各异。
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氛、酒精以及一种……对血腥和混乱的隐秘渴望。
“啧，废物！”一个穿着复古骑士铠甲，却翘着二郎腿，摇晃着杯中琥珀色液体的“年轻人”——卢伯特勋爵，不屑地啐了一口。
他刚刚在雷烈身上押了重注，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还以为是个聪明的棋子，结果蠢得像头自作聪明的猪！以为耍点小把戏，弄死两个垃圾，就能入我们的眼？真是天真得可笑！”他狠狠地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液四溅，“浪费我的时间和筹码！”
旁边，一个裹着东方丝绸长袍，容颜妖冶，眼神却如同千年寒冰的女人——莉莉丝·陈，慵懒地倚在柔软的悬浮躺椅上，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面前悬浮的投注界面，将属于雷烈的名字划掉。
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底层爬上来的老鼠，眼界也就那么点了。以为凶残点、狡诈点，就能拥有通往我们这里的门票？呵呵……他们永远不懂，商品真正的价值在哪里。”
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屏幕上桑榆冷静的面容上，“倒是这只夜莺……有点意思，冷静，敏锐，逻辑清晰，最关键的是……她似乎还没完全被这游戏同化，眼里还有别的东西，这种不确定性，才更有趣，不是么？”她随手将一笔不小的筹码，加注到了桑榆的名下。
“哈哈哈！莉莉丝，你还是这么喜欢挖掘潜力股！”一个身材肥胖，穿着骚包粉色西装，十根手指戴满了宝石戒指的男人拍着肚子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要我说，还是直接点的好！你看那个大块头，对，就是那个叫阿牛的，多带劲！拳头够硬，脾气够爆！我就喜欢看这种原始的力量碰撞！刚才他一拳砸断那叛徒鼻梁骨的时候，多爽快！这才是最纯粹的情绪价值！”他陶醉地眯起眼睛，仿佛在品味顶级牛排。
“粗俗。”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如同刚从华尔街出来的精英模样的男人冷淡地评价道。
他手中没有酒杯，只有一块不断刷新着数据和赔率的透明面板。
“情绪是最无用的干扰项，真正的乐趣在于计算，在于风险控制，在于精准预测这些变量在极端环境下的行为模式。雷烈的失败，在于他的模型存在致命缺陷——过度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低估了其他变量的智慧。”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而这个‘夜莺’，她的行为模式……存在异常波动，似乎有隐藏参数。这增加了风险，但也意味着更高的潜在回报，值得持续观察和……适当投资。”他的手指在面板上快速点动，进行着复杂的演算和调仓。
在这些喧嚣和议论中，在观景台最佳、也最安静的一个区域，白寂依旧如同一个苍白的幽灵。
纯白面具遮住了一切表情，银灰色长袍纤尘不染。他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桑榆的特写，看着她那双即使在“胜利”后也未曾放松、反而更加深邃警惕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那意识深处隐藏的秘密。
“观察力、决断力、领导力……”白寂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欣赏，却又冰冷无情，“她底层的逻辑思维和潜能，果然远超常人，这具容器，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他微微偏头，对身旁意识投影有些模糊、甚至偶尔出现细微数据滞涩的徐宇说道：“记录她所有的思维波动和决策节点，尤其是在压力下的选择，这是宝贵的数据。”
“是，先生，顺便向您汇报一下，黑岩海滩场景意识负载刚刚又冲高了一个百分点，雷烈被强制剥离时产生了不小的数据涟漪，加上现在这些……嗯，热情的观众，他们的意识连接和情绪反馈也在持续加大系统负担，全球七个主赛场，像这样的峰值并发越来越多，备用缓冲池已经用了大半，再这样下去，我怕……”
“冗余数据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存在的。”白寂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压缩非核心场景的资源分配，确保黑岩海滩和另外两个S级赌局的流畅，如果负载持续超标，允许你……清理掉一些无关紧要、表现不佳的对局，释放算力。”
结束对局……
意味着那些场景中所有参赛者的意识，将被瞬间抹除。
徐宇沉默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难以看清：“……明白，我会优先保障核心项目。”他的投影再次细微地波动了一下，然后消失。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桑榆和其他幸存者的身影逐渐淡化，预示着“黑岩海滩”关卡的彻底结束，新的“游戏”即将开启。
观景台上的权贵们顿时更加兴奋起来。
“结束了？没劲！还没看够呢！”
“下一场是什么？快点开始！”
“我要给那个用匕首的小妞加点注，她够辣！”
“听说下一个场景是血色歌剧院？那里面可比黑岩海滩有意思多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的命运，当作下酒的谈资和赌博的筹码。他们的笑声、争论声、下注的指令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在这奢华的大厅里回荡。
光与暗，尊贵与卑劣，掌控与挣扎，在这彼岸大厅中，交织成一幅无比讽刺，却也无比真实的画卷。
这些趴在文明顶端，吮吸着无数普通人鲜血与汗液才得以“永生”的蛀虫们，正以其独有的、残忍而麻木的方式，“享受”着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盛大演出。
而桑榆，以及无数像她一样被卷入这漩涡的人，他们的挣扎与反抗，在这片由欲望和权力构筑的深渊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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