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好生奸诈

此时，其他官员都站在不远处，看似闲谈，实则个个竖着耳朵、目光频频往戚怀舟与谢清晏身上瞟，大家都在期待一场好戏，巴不得这对翁婿当场争执起来。

见谢清晏始终笑意盈盈，而戚怀舟却眉头紧锁，众人心里都在猜测他们翁婿二人到底说了什么。

谢清晏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大臣，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对戚怀舟说：“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事想与您说。”

戚怀舟见他神情认真，以为他是真的有什么事，便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谢清晏凑在他耳边，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跟他说话。

忽然，戚怀舟“哈哈”笑出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倏然将目光投向他，只见他笑容满面，似乎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而谢清晏嘴噙笑意，一手扶着他，另一只手体贴地拍着他的背部，似乎怕他笑岔气。

看到此情此景，众人都懵了，说好的水火不相容呢？说他会因为女儿的关系与谢清晏不再针锋相对，他还说绝无可能，那如今笑得见牙不见眼，腰都要笑弯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戚怀舟察觉众人目光，笑声戛然而止，顿觉如芒在背，心道不妙，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你们别误会，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有大臣边点头边说：“戚侯爷，我们懂，我们都懂。”

“是啊，戚侯爷不必解释。”

“对，我们都明白的。”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神色微妙，就连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戚怀舟顿时急了：“你们到底懂什么？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大臣们却已无心逗留，只想赶紧找旁人分享这桩“新发现”，于是呵呵笑道：“你们翁婿慢慢聊，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众人拱手告辞，步履轻快地离去。

戚怀舟看着他们的背影，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若说他方才发出的笑声，其实并非他本意，他是被谢清晏算计的，这会有人信吗？

方才谢清晏神秘兮兮的凑近他，并不是真的有事要与他说，只是在他耳边说了个让人捧腹大笑的笑话，而且这厮还生怕他听了不笑，还用身子挡住众人的视线，挠了他腰间的痒痒肉。

谢清晏这混账东西，真的好生奸诈！

他侧头看谢清晏，一脸怒意，眼神带着审视：“你方才那般是何意？”

谢清晏一脸坦然：“小婿见岳父神色紧绷，便想讲个笑话让您放松一下。方才您笑得开怀，看来小婿并未白费功夫。”

“你……”

戚怀舟一时气结，怒目而视。事到如今，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清晏分明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演这一出，好叫人以为他们翁婿关系融洽。就连前日那“奸臣追妻”的荒唐谣言，恐怕也是他一手策划。否则，他为何突然追来？

他冷着脸揭穿谢清晏的真面目：“姓谢的，即便你使了阴谋诡计算计我，让旁人误以为我与你关系亲近了，我也不可能与你为伍！假的始终是假的。”

谢清晏神色不变，温声回道：“岳父大人多虑了，小婿从未有过别的心思。”

戚怀舟目光凌厉地睨着他，警告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但你若再敢利用我女儿做文章，我拼上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谢清晏道：“瞧岳父这话说的，小婿心里能盘算什么？”

戚怀舟冷哼一声：“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他言罢，不再与谢清晏多言，拂袖离去。

谢清晏瞧他脚下生风，带着怒意离去，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戚怀舟回到御史台官署，心事重重熬到下午散值。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点心铺子，下马车去给妻子买点心，他又听到另一则新鲜出炉的流言。

排队买点心的一位中年妇人跟身边的友人道：“你听说了吗？昭明台掌使谢大人，他昨日在芙蓉坊买胭脂，说是要送给他夫人的。”

她的友人轻轻点头，又道：“有所耳闻，但我听到的版本，好像是他差身边的亲信去买的。”

那妇人微微蹙眉：“只是亲信？可我怎么听到的是他亲自去的？似乎他夫人还坐在马车内等他呢。”

“听闻是亲信。”她的友人再次点头，旋即又道，“管他是不是亲信呢，反正他买胭脂送给夫人这个事儿假不了，那是从芙蓉坊传出的。若无此事，芙蓉坊敢传这种事？”

之后，这两位妇人说了什么，戚怀舟已经听不进去了，脑瓜子嗡嗡作响，他竟不知道继“奸臣追妻”这种离谱的谣言之后，事情竟然还有后续。

卖点心的大娘瞧见戚怀舟一身官服，但愣着不动，出言提醒道：“这位大人，您可还要买点心？轮到您了。”

戚怀舟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迈步上前跟大娘说了几样点心，结账后便匆匆往家赶。

这时，余氏正教导几个侄女学管账，见丈夫拎着几包点心，魂不守舍地走进屋，她当即一愣，连忙站起身来，关切地上前询问：“夫君，出什么事了？”

戚怀舟张嘴欲言，看到几个侄女在，便将手中三包点心递给了几个侄女，将她们打发出去，然后将专门给妻子买的点心放在桌子上，沉声道：“夫人，我们都小瞧了他。”

余氏一脸茫然：“夫君，你口中的‘他’是指何人？”

“谢清晏。”戚怀舟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他娶阿宁，恐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也并非只为膈应我。这背后，怕是另有算计。”

余氏听罢，脸色一白：“你是说，他在算计我们家？”

戚怀舟轻轻颔首，咬牙切齿道：“这混账东西，真是好生奸诈！”

随后，他又跟妻子说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并说出自己的怀疑，以及今日朝会结束后，谢清晏当着其他大臣的面阴了自己一把的事。

余氏脸色也凝重起来，道：“夫君，会不会是你多心，想多了？总有好事者留意别人家的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在外面胡说八道。”

戚怀舟语气沉重：“我也希望是我多心了，但他今日忽然在其他大臣面前给我整这一出。”

余氏沉吟片刻，提议道：“夫君，今日这一出，没准儿是他心血来潮捉弄你。不如我们先留个心眼，好好观察一阵，再作打算。”

戚怀舟回道：“我也不想疑神疑鬼，但今早有同僚问我，会不会因为谢清晏成了我的女婿，且看着女儿和女婿夫妻恩爱和睦，就接受谢清晏这个女婿。我斩钉截铁说不会，可旁人也不怎么信，我心里就总觉得不对劲，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举动引人误会，想着想着就起了疑心。”

他说着，长叹一口气，又道：“罢了，先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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