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有意思
戏巷的赌坊鱼龙混杂，内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走进其中，可见赤着两条胳膊的贩夫走卒，也有独眼残臂的地痞流氓，甚至还有穿着僧袍或道袍的假僧人假道长。
林思行撩开帘布行入时，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投了过来。
下一秒，一身形颀长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少女身后。
谢景明目光冷冷扫过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刹那间，落在林思行身上叫人汗毛倒竖的视线消失无踪。
林思行只做没发现异常，伸着脑袋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恰到好处地露出发间簪着的碧玉簪，用懵懂无知的模样昭告在场奸猾的饿狼，自己是只待宰的小肥羊。
“我们回去吧！”她伸手扯了扯身后男子的衣袖，有些害怕道：“这儿好多凶神恶煞的男子，瞧着怪渗人的。”
“哎哟，姑娘说的哪的话，”一身段妖娆风韵犹存的妇人扭着腰肢款款行来，整条胳膊柔弱无骨地搭在少女单薄的肩上，娇笑道：“你别瞧他们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能进我红姐的发财赌坊的，可都是些守规矩的。”
“抱歉！”林思行眨眨眼睛，怯生生道：“我只是进来瞧瞧，打扰掌柜的了！”
“既然进来了，便是缘分，何必急着走。”名唤红姐的妇人揽着少女，半搂半拖地将人带到赌桌前，低声诱哄道：“姑娘没玩过骰子吧？这赌桌上的财神啊，偏爱保佑新手，不信姑娘试试？”
闻言，林思行面露无措之色，下意识四下张望，寻找同伴的身影。
“我在呢！”谢景明声音沉沉，带着满满安抚之意：“莫怕！”
“我……”林思行伸手想去拽男子衣袖，被妇人一把握住。
“姑娘怕什么，怕我骗你银子？”红姐娇笑，拿手指亲昵地点了下少女的鼻尖：“这样，你玩两把试试，赢了算你的，输了红姐我请你！”
“不用了，谢谢红姐！”林思行连连摇头，作势就要挣开妇人的手。
二人拉扯间，负责摇骰子的柜主将骰盅往桌上一放一开，高声道：“三个六，豹子！”
“哎哟，又是我赢了！”一穿着普通细棉布衣裳的男子高呼，将满桌百两银子尽数拢入怀中。
林思行看得惊了，两只眼睛微微瞪大：“赢……一局便可以赢这么多？”
“那是当然，只要运气足够好，一局赢数千两也是有的！”红姐笑罢，将一两银子塞入少女手中：“姑娘若是有兴致，且玩上两把，若没兴致，这一两银子便当做我给姑娘的见面礼了！”
说到这，她又亲昵地捏了捏少女柔软的面颊：“瞧这标志的小模样，真讨人喜欢，若我能有个这般可爱的妹妹就好了。”
闻言，林思行微微红了面颊。
在一众激动的唱大唱小声中，她情不自禁将手中银两掷出，软糯糯道：“我投豹子！”
见状，红姐冲负责摇骰子的柜主使了个眼色。
柜主会意，微微点头，用力摇动手中骰盅，一把按在桌上。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徒们激动得脸色涨红，大声喊着自己投钱的选项。
柜主打开骰盅，高声道：“三个二，豹子！”
“哎！”
“怎么又是豹子？”
阵阵哀嚎声中，柜主将成堆银钱拨到林思行面前。
林思行激动地拿起里面最大的两锭银子，扭头冲身侧男子道：“我想玩两把，可以吗？”
“当然！”谢景明点头，眼底含着浅浅笑意，声音中带着几分诱哄意味：“你随便玩，银钱管够。”
“我肯定能赢的，我是新手，有财神保佑！”林思行笃定道，豪气地抓起一锭银子往桌上丢：“这回我压小！”
很快，柜主打开骰盅，高声道：“一二四，小！”
又一笔银子划至眼前，林思行兴奋到恨不能原地蹦起，脸颊绯红，两眼直视骰盅，与赌桌上其他赌徒别无二致。
她跟着赌徒们一起喊着大小，在输钱时面露郁色，又在红姐的哄劝下继续往赌桌上压钱。
“赌桌上都是有输有赢的！”
“若你连着赢，那些人都跟着你压，你赚谁的银子去？”
红姐的声音如会惑人的海妖，叫人在昏暗躁动的环境中理智渐失。
林思行逐渐往外掏银子，掏光了身上的，又冲身边人伸手。
直到输了一整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她像是才缓过劲来般想要收手。
单纯的小肥羊送上门，红姐哪能轻易放过，她揽住少女单薄的肩，继续哄骗道：“真是个傻姑娘，赌钱哪有输赢都投同样多的银子进去，你该越压越多，这样你才能一把全赢回来。”
林思行抿着唇，一副既不甘心又为难的可怜样：“可……可我身上没钱了！”
“你不是还有首饰吗？”红姐手指抚过少女腕上美玉，诱哄道：“搏一搏，牛车变马车，土坯变大院。”
林思行咬咬牙，一把摘下头上的碧玉簪和腕上的碧玉手镯一并压上。
毫无疑问，她又输了。
她像一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赌徒，涨红了张脸，指着摇骰子的柜主高声道：“他在骰盅上做了手脚，我要查验，否则我就报官！”
此言一出，立即有七八个壮汉朝这边围拢过来。
红姐也敛了面上笑容，用力扣住少女手腕，阴森森道：“小姑娘，愿赌就得服输，我发财客栈，可不是谁都能闹事的？”
林思行吃痛，反扣住妇人手腕用力一拧。
“啊！”红姐惨叫，很快，壮汉扑了上来。
谢景明身形一动，手中弯刀飞出，在人群中绕了一圈，轻易便割下两颗头颅。
鲜血如柱喷溅，尖叫声四起。
林思行早有准备，斗篷上的帽子往脑袋上一兜，人往地上一蹲，两手死死捂着眼睛，生怕再度看到不该看的做噩梦。
不多时，喧闹声戛然，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唯有愈发浓郁的血腥味滚滚扑鼻而来，告诉她一切还在继续。
兀地，她腰上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稳稳落在马背上。
“咴咴！”奔霄嘶鸣，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安。
“轰隆！”
巨响震耳欲聋，不似来自天边，而是来自眼前。
林思行猛然抬头，就见谢景明立于一根高大的柱子上，整个发财赌坊在他脚下坍塌成废墟。
“卧槽！”她忍不住飙了一句国粹。
她只是来当筏子，给谢世子在朔城扬名，没想到对方直接将发财赌坊给拆了。
倏地，她觉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回首看去，就见乌泱泱一群人站在后方一丈开外，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她。
很好，她也扬名了！
人群外，裴世安双手抱胸，饶有趣味地欣赏着眼前一幕。
待官差前来清场，他唇角一勾，笑了。
有意思，朔城可真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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