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进山
将繁琐的账目工作逐步交给聪慧的浣纱后，李陵肩上的担子果然轻了不少，时间也充裕起来。
每日除了固定去学堂教导孩童和少女们识字，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军队的建设上。
他将浑屠、伏飞、庞川三位队正，以及七八名表现突出的火长召集起来，开设了一个“军官进修班”。
每日除了教导他们读书认字，李陵最大的授课内容，便是给他们讲《三国演义》。
通过书中那些精彩的故事吸引这些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人的兴趣，以及将那些谋略、诡计、以少胜多、攻心为上的战例娓娓道来。
听得这些习惯了阵而后战的莽汉们目瞪口呆，时而惊呼，时而赞叹，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日，课堂结束，李陵讲完了“火烧赤壁”的篇章，看着下方依旧沉浸在故事中、眼神发亮的军官们，他敲了敲桌面，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好了，故事听完了，都回回神。”
李陵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教你们这些，给你们讲这些计谋韬略，不是让你们现在就原封不动地用到战场上去。”
“眼下我们毕竟是受雇于人，替别人打仗，讲究个名正言顺。”
“只要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该遵守的‘周礼’，比如不鼓不成列，我们表面上还是要遵守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重心长：“为何？因为我们现在羽翼未丰。”
“若是现在我们就不管不顾，把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出来，闹得天下皆知我们‘礼崩乐坏’，毫无信义。”
“那待到他日，我们为自己攻城略地、开创基业的时候，敌人便会早有防范，处处提防，我们反而会打得更加艰难。”
“所以，现在的我们，要韬光养晦，明白吗？”
众军官虽然觉得有些憋屈，但仔细一想，旅帅说得确实在理。
浑屠笑着说说：“旅帅，我懂了，就是现在先装老实人，等以后咱们自己当家做主了，再亮出真本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李陵点点头，“但要记住，装老实不是真老实，该有的心眼和准备，一点都不能少，遇事要多动脑子。”
“明白了，旅帅！”众人齐声应道。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下课。”
七八名火长行礼后，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的故事，陆续离开了课堂。
浑屠、伏飞、庞川三人却留了下来。
李陵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伏飞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忧色：
“旅帅，有件事得向您禀报。”
“怎么了？”李陵停下脚步。
伏飞皱眉道：“是盐的事。”
“近来东边的齐国和莱国打起来了，波及甚广，导致从东海过来的海盐商路几乎断绝。”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盐，数量少得可怜，价格翻了好几倍，而且有钱都很难买到。”
“咱们寨子里现在人口越来越多，兄弟们的伙食、新来村民的用度，每天消耗的盐都不是小数目。”
“库房里的存盐……眼见着就要见底了。”
“再不想办法，恐怕撑不了半个月。”
李陵闻言，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盐是生活必需品，更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一旦短缺，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吟了片刻道：“这事我知道了，容我想想办法……”
正说着，一名亲兵匆匆来到课堂外禀报：
“旅帅，寨外有一个叫乌阳的山蛮求见，说是黑石部落的。”
李陵和在场的浑屠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亮光。
一旁的伏飞和庞川虽然没直接参与，但也听说过黑石部落求助之事，此刻闻言，也是精神一振。
李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黑石部落是已经有了决定，带他去议事厅，我马上就到。”
李陵带着浑屠、伏飞、庞川三人快步来到议事厅。
厅内，风尘仆仆的乌阳正焦急地等待着。
一见李陵等人进来，乌阳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乌阳拜见李首领，拜见各位将军！”
李陵抬手虚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乌阳兄弟不必多礼，一路辛苦，请坐。”
众人分主次落座后，李陵目光落在乌阳身上，直接切入主题：
“乌阳兄弟此番前来，想必是黑石部已经做出了决定？”
乌阳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再次郑重地向李陵行了一礼：“回李首领，是的，我们黑石部全族上下，经过商议，最终决定，愿意举族迁出苍山，归顺李首领。”
“从此奉李首领为主，唯命是从。”
李陵眼中闪过满意之色，但并未急于表态，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哦？看来过程并不顺利？”
乌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后怕：“不瞒首领，确实艰难。”
“族中几位族老起初坚决反对，认为走出大山是背弃祖宗，将全族命运交于外人之手更是冒险。”
“小人和族长反复陈说利害，将李首领的承诺和苍山寨的繁荣景象告知大家，又分析了留在山中必然被巴蟒部吞并的悲惨下场，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大多数人。”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急促而愤怒：“可是，族中一位颇有威望的族老‘山魈’，顽固不化，不仅坚决反对。”
“甚至在劝说无果后，竟然暗中投靠了巴蟒部，将部落内部的争执和虚弱情况全都泄露了出去！”
“巴蟒部得知消息，立刻趁机大举进攻我们黑石部落。”
“幸好我们早有防备，在山魈逃走之时就察觉不妙，提前将族中老弱妇孺和重要物资转移到了深山一处隐秘的山谷中。”
“巴蟒部扑了个空，只占领了一座空寨子，现在正像疯狗一样在山里搜寻我们的踪迹。”
乌阳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向李陵深深鞠躬：“李首领，情况危急，巴蟒部人多势众，我们躲藏的地方虽然隐秘，但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求李首领尽快发兵，救救我们黑石部，黑石部上下五百余口，愿世世代代奉您为主，永不相叛！”
听完乌阳的叙述，李陵和浑屠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紧急一些，巴蟒部已经动手，必须尽快介入。
李陵站起身，走到乌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乌阳兄弟，这说的是哪里话。”
“既然黑石部信得过我李陵，选择归顺，那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巴蟒部敢动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他转头对浑屠三人下令：“浑屠、伏飞、庞川！”
“在！”
“浑屠和伏飞点齐一百精锐，带足五日干粮和箭矢，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发，进山！”
“诺！”伏飞和浑屠二人轰然应命，立刻转身出去准备。
“庞川！”
“在！”
“寨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们回来之前，让通往山里的那些哨所的兄弟们盯紧点，防止对方给咱们来个调虎离山，来偷袭咱们。”
如果面对的是大周的诸侯国，李陵或许不会考虑。
可山里的那些蛮夷不尊周礼，打起仗来可没那么多的规矩。
寨子里还有五十个老兵，五十个新兵。
以庞川的本事，再加上营寨通往山里的道路险要之处，都修有防御设施。
即便对方真的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问题应该也不是很大。
“诺！”庞川抱拳领命。
李陵又对乌阳道：“乌阳，你熟悉路径，稍息片刻，便为我们带路。”
“放心，我一定把你的族人，一个不少地带出来！”
乌阳见李陵如此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激动得热泪盈眶，再次拜倒：
“谢首领，乌阳和黑石部，永远感念您的恩德。”
救援行动，刻不容缓。
苍山寨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
半个时辰后，李陵亲自披挂整齐。
率领一百名精心挑选的精锐士卒，在乌阳的引导下，离开了喧嚣的苍山寨，一头扎进了东面苍茫连绵的群山之中。
一进入山林，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其间。
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潮湿泥土和植物腐烂的混合气息。
阳光只能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投下斑驳陆离的光点，使得林间光线幽暗而朦胧。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蛮荒气息，远处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吼或禽鸟的尖鸣。
山路崎岖难行，很多时候根本没有路，只能在乌阳的指引下，用刀剑劈砍开荆棘和灌木，艰难前行。
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裸露的树根，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虽然李陵麾下的士兵训练有素，但在这种完全陌生的原始山林中行军，依然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和不适应。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们的衣甲，蚊虫嗡嗡地围着人脸盘旋叮咬，闷热潮湿的环境让人喘不过气来。
与在平原旷野上结阵而战的感受截然不同，这里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乌阳显然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他如同灵猿般在前面带路，身手敏捷，时常需要停下来等待后面艰难跋涉的军队。
他指着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痕迹，告诉李陵哪里是猎人小径，哪里可能有沼泽，哪里需要特别注意山里的猛兽。
李陵一边行军，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手下士兵的状态。
他深知山地作战与平原作战的巨大差异，对士兵的体能，意志和丛林适应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尽快将黑石部这些熟悉山林的山民吸收进来的想法。
他们将是未来山地作战不可或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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