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绢人与你们卫人,究竟有何恩怨?
“不光是钱粮。”
李陵补充道:“告诉他们,加入我佣兵团,一应兵甲、衣食皆由我们供给,伤残有抚恤,战死亦有安家之费。”
“若有本事,立下了战功,不看出身,皆可升迁。”
“诺!”浑屠与伏飞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干劲。
......
翌日,一队约莫三十余人的卫国村民,手持石斧,越过那条作为边界标志的浅浅溪流。
潜入绢邑国桑林一侧,开始砍伐那些已然不算茂盛的桑树。
斧头砍入树干的声音在寂静的边境显得格外刺耳。
很快,得到巡逻队报信的李陵,亲自带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卒赶到了现场。
马蹄声和甲胄的铿锵声惊动了那些村民。
“是绢兵!快跑!”
不知谁喊了一声,村民们顿时惊慌失措,抱起几截砍下的木材,就想四散奔逃。
“大家不必惊慌,我军不杀徒手之民。”
李陵清朗的声音响起,让混乱的场面稍稍一滞。
他策动乌云踏雪,缓缓上前几步,身后的士兵则默契地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阻断了村民的退路。
那些卫国村民被迫停了下来,聚拢在一起,用混杂着恐惧,警惕和一丝敌意的目光,看着高踞马背,气度不凡的李陵。
李陵目光扫过地上被砍伐的桑树,又看向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村民,笑着问道:
“我且问你们,越境来砍这桑树,于你们自身,有何好处?”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个看起来颇为壮实,脸上带着一道疤的汉子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
“绢邑国是我卫国的敌国,只要能让敌国受损,便是好处。”
“就算我们捞不到好处,也不能让你们绢人好过!”
李陵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颇感兴趣的笑容:
“嗯,好像是这么个理。”
“你既说绢邑国是你们卫国的敌国,那你与我细细说说,这绢人与你们卫人,究竟有何恩怨?”
“为何双方就成了敌国?”
那壮汉见李陵态度和缓,胆子也大了些,愤愤道:“有何恩怨?多了去了!”
“去年天旱,你们上游的绢人村落就强行改了水道,独占了溪水大半,害得我们下游的庄稼差点旱死。”
“为了抢水,我们村和你们桑林村的人没少动手,还死了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前年,我们村娃子放牛,不小心过了界,吃了你们几口庄稼,你们的人就不依不饶,打断了他的腿。”
“这等仇怨,怎能不算?”
“你们绢人霸道,抢我们水源,伤我们的人,就是敌国。”
壮汉所说的,无非是围绕着水源、田地、牲畜这些生存资源引发的,在边境地区屡见不鲜的摩擦与冲突。
李陵相信这壮汉说的话,不过他也相信,不会只是绢邑国的村子天天欺负他们。
也不会只有他们村子的人,死在绢邑国村子里的人的手中。
绢邑国的百姓,应该也没少死在他们的手中。
因为这些琐碎,是这个时代封邑小国之间,爆发战争的主要原因。
双方彼此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早已纠缠不清。
李陵听着壮汉愤慨的控诉,脸上笑容不变,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地反问:
“听起来,确实是绢邑国的人霸道了些。”
“不过……难道你们卫人,就从未做过欺负绢人之事?”
那壮汉被这话问得一噎,脸色涨红了些,梗着脖子强辩道:
“我们……我们那是被逼的!”
“再说了,我们既是仇敌,我们欺负你们,不……不也是应当的吗?”
李陵抬头看了看壮汉身后的那些村民,那些村民同样露出认同的神色。
显然,他们壮汉说的有什么不对,在“敌国”的大义下,彼此的伤害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
李陵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依旧平和。
他轻轻一抖缰绳,让乌云踏雪又上前半步,目光扫过每一张被生活磨砺得粗糙的面孔,笑着说道:
“没错,是这个理。”
“我断了你们的水源,你们就该毁我桑林作为报复。”
“我杀了你们妻儿,你们就该来砍我。”
“可你们喜欢这种,你杀我父母,我砍你妻儿,你毁我桑林,我断你水源的日子吗?”
“你们真的愿意你们的子子孙孙,都活在这种提心吊胆,相互仇杀的日子里吗?”
壮汉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说出反驳的话。
他身后的村民们也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一些人脸上露出了茫然。
谁又真的喜欢这种朝不保夕,仇恨循环的生活呢?
李陵面带笑容,继续说道:“大家都是周人,无论是国君,还是绢邑国国君,都是周天子分封的诸侯。”
“或许再往前数个几千年,大家的祖先分属不同的部落,非要分个你死我活,也就罢了。”
“可现在大家都一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千年,都是大周的子民,又为什么非要分什么卫人和绢人。”
李陵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引导和描绘的意味,继续说道:“难道你们就不曾想过,换一种活法?”
“想象一下,若是没有这无休止的仇杀,干旱时,上下游的村子可以坐下来商量如何公平用水,互相帮衬着度过难关。”
“孩童的牛误吃了别家的庄稼,大人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商议赔偿,而不是拔刀相向。”
“甚至,两边的年轻人可以通婚,集市互通有无,难道不好吗?”
李陵描绘的景象,对于这些常年生活在仇恨和匮乏中的边境村民来说,近乎是一种奢望,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不少人的眼神开始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警惕和敌意,变成了思索,甚至是一丝微弱的向往。
那壮汉眼神挣扎了一下,李陵描绘的景象固然诱人,但现实的仇恨和隔阂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化解。
他梗着脖子反驳道:“你说得好听,不久前你们绢人才跟我们打过仗,我们卫国还割了地。”
壮汉指的是之前卫国与绢邑国的那场战争,也正是李陵以雇佣军身份参与,并一举俘虏卫国司马公孙耀,导致卫国战败求和的那一仗。
李陵闻言,非但没有被问住,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明显了些。
他摇了摇头,纠正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跟你们打仗的,是绢邑国。”
“而我,还有我手下的这些将士......”
李陵指了指身后肃立的士兵:“我们当时是作为雇佣军的形式参战的。”
“绢邑国支付报酬,我们替他打仗,仅此而已。”
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惊疑的村民:“想来你们或多或少也有过一些耳闻,那一战之后,你们卫国边境,有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自愿跟着我走了。”
“如今,他们已经是我治下的子民。”
此言一出,村民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显然,这件事他们并非一无所知。
李陵趁热打铁,声音提高了几分:“我方才所说那种没有仇杀,互通有无的日子,不是说绢邑国能给你们,而是我能给你们。”
“或许,我说要建立一个那样的国度,对你们来说太过遥远,你们也不会相信。”
“那我们就说点实际的,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那几个村子的人,愿意背井离乡跟我走吗?”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手底下的这些将士,到了战场上,个个悍不畏死,能打得你们卫国节节败退吗?”
他不等村民回答,便朗声给出了答案,声音在旷野中回荡:
“因为凡入我麾下者,普通士卒,每月饷钱九百文。”
“兵甲、衣食,皆由我供给。”
“战场负伤,有抚恤医治,若不幸战死,其家小可得安家之费,足以维持生计。”
“在我这里,不问出身,只看本事与战功,有功即赏,有能力者即可升迁。”
这一连串的条件抛出,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卫国村民的耳边。
九百文,在这个兵农一体的年代,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不用说那些抚恤和升迁的保证了。
一时间,所有村民都瞪大了眼睛,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先前的那点仇恨和敌意,在如此赤裸而强大的利益冲击下,开始剧烈地动摇。
况且,跟他们有世仇的是绢邑国的百姓,又不是李陵这些雇佣军。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桑林边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村民粗重的喘息声。
每月九百文的饷钱,以及抚恤、升迁的保证,在他们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才有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怯生生地问道:“真......真的每月都给九百文?”
李陵朗声一笑:“军中无戏言,我李陵的立足之本,便是信义二字。”
“说九百文,便是足额的九百文,若有半分克扣,你们尽可离去,我绝不阻拦。”
这时,又有一个年纪稍长的村民面露难色:“可......可我们的根在这里,祖坟田地都在这里,实在不想背井离乡......”
李陵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笑着说道:“我并非要你们抛弃家园,我会在接下来的这场战争之中......”
‘将你们如今居住的这片土地,连同你们的村子,都纳入我的管辖之下,你们无需离开故土。”
“你们要做的,只是在卫国征召你们为徒兵上战场时,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
“还有,告诉你们周边愿意跟着你们一起投靠我的那些人。”
“在战场上看到我和我的将士们发起冲锋之时,扔掉武器,转身逃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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