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保家仙

她顿了顿，眼神微冷，语气却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们欠我们林家的，险些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阴损算计。这因果，他们得还。”

她微微后靠，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等他们把该还的还干净了，我们再论……”

堂屋里静了一瞬。

飘在空中的阿寿立刻挥舞着小拳头，奶声奶气却杀气腾腾：“对！让他们还！晚晚，我帮你盯着！谁敢赖账，我第一个不答应！”

红茶茶也立刻用脑袋蹭蹭林青晚的脚踝：“就是就是，晚晚想怎么样，茶茶都陪你！”

林家众人看着这一人一鬼一狐，莫名的，心里那点因为沈家而产生的阴郁和担忧，竟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家有女（有山神/有狐仙）初长成”的底气与骄傲。

林大山重重一磕烟袋锅子，声如洪钟：“好！都听晚丫头的！咱们现在首要任务是起新房，迎大仙，找小六！沈家……哼，让他们先蹦跶几天！”

翌日，天光未亮透，林家小院已是人影幢幢。

林景天抱着崭新的书筐，看着父亲利索地套好牛车，那架势比他自己去赶考还郑重，不由得再次开口：“爹，真不用送，我走着去，还能活动筋骨，强身健体……”

林大山头也不抬，把车辕最后一道绳结勒紧，声音憨实却不容置疑：

“爹最近不上山，闲着也是闲着。送你上学，爹心里乐意。回头跟你村头有财大伯说好了，往后早晚由他接送，他家也能添个进项。你呀，就安心念你的圣贤书，旁的事，有爹，有你小妹呢！”

林景天看着父亲鬓角微霜，鼻尖莫名一酸，终究是把推辞的话咽了回去，只重重“嗯”了一声。

一整天，林家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既紧张又兴奋的气氛。

林母和林阿奶带着家里几个小的，将堂屋里外洒扫得纤尘不染，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新鲜的瓜果、新蒸的米糕，连同林青晚特意调配的香，将临时充作香案的八仙桌布置得满满当当。

夜幕低垂，林家两房人，无论老少，都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裳，齐聚在老宅堂屋。

油灯拨得亮堂，映着一张张既期待又难掩紧张的脸。

林青晚窝在她的专属椅子里，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红茶茶，看着家人们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暖融融的。

她能理解，阿寿和茶茶是随着她“附赠”的，家人接受起来尚属被动。

而这次请保家仙，却是他们主动迈出的第一步，踏入一个对他们而言全然陌生的领域。

子时将至，万籁俱寂。

“叩、叩、叩。”

三声清晰的敲门声，不早不晚，准时响起。

堂屋内众人浑身一凛，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林青晚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无措：接下来该干嘛？

林青晚唇角微弯，放下红茶茶，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平静：“爹，二叔，劳烦二位去开大门，只需说一声‘恭请黄大仙’便可。”

林大山与林大河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一同起身，步履沉稳却稍显僵硬地走向院门。

大门“吱呀”一声敞开。

门外，月光下，胡十八人立而起，一身皮毛油光水滑，豆大的眼睛在夜色中精光内敛。

它身后，跟着几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黄鼠狼，正好奇地探头探脑，模样憨态可掬。

“恭请黄大仙！”林氏兄弟异口同声，侧身让开道路。

胡十八颇有派头地微微颔首，迈着从容的步子踏入院子，几只小崽子立刻排成一串，摇摇晃晃地紧跟其后，鱼贯而入。

进入堂屋，胡十八先是走到林青晚面前，前爪抱拳，行了一礼，随即回头，对着自家那几个明显有些兴奋过度的小崽子低低“吱”了一声，像是在训话，让它们安分点。

然后，它后腿一蹬，轻盈地跃上香案，稳稳人立，面向众人。

林大山与林大河立刻带领全家，按照林青晚事先教导的，点燃香烛，双手持香，躬身行礼，声音整齐而虔诚：

“我林大山/林大河，携林家两房老小，诚心供奉胡十八大仙为保家仙，必当日日香火，诚心供奉，祈求大仙庇佑家宅平安，人畜兴旺！”

胡十八肃然受礼，尖细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胡十八，今日受林家香火，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护佑林家两房家宅安宁，福泽绵长！”

誓言既立，一股无形的、温和而坚定的力量似乎悄然笼罩了整个堂屋，让众人心中一定。

胡十八跳下供桌，指了指那几只已经开始用鼻子嗅闻糕点香气的小家伙，语气带上了点为人父的无奈：“这几个皮猴子，日后便要叨扰了。”

它话音未落，一道红影便窜了过去。

“嘤，放心交给我吧！”红茶茶早已按捺不住，兴奋地甩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将那几只小黄鼠狼圈在了自己温暖柔软的尾巴丛里。

毛茸茸的狐狸脸上写满了“我是靠谱大姐姐”的得意，“小家伙们，以后跟着茶茶姐姐混，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一只胆子最大的小黄鼠狼幼崽，伸出爪子试探性地碰了碰红茶茶油光水滑的皮毛，被那柔软的触感吸引，干脆整个身子都埋了进去，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其他几只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瞬间就把红茶茶当成了豪华移动窝垫。

一直飘在林青晚身边，抱着胳膊看热闹的阿寿，见状撇了撇小嘴，奶声奶气地哼唧：“嘁，毛都没长齐的小豆丁，有什么好玩的。”

那小语气，酸得能蘸饺子。

林青晚瞥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见家人都已见礼完毕，林青晚才走上前，指着堂屋角落一个用柔软干草和旧布铺就的小窝，对胡十八说道：

“眼下仓促，只能让我娘和阿奶先简单弄个窝给小崽们将就。明日我爹和二叔便去县衙办理地契，等新房子落成，必单独给你们辟一间静室，设正式香案，绝不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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