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太后思念程子儒

“御风忠勇，我自然信他。”子儒唇几乎贴上她额发，“我不是不相信御风，只是都说了我来护你，等这次之后，再不让你跟着冒险。对了，咱们这次的计划，御风知道吗？”

“他不知道。”姜蓉急急打断，指尖陷进他后背衣料，“主要是他这人不会演戏，我怕他知道了会穿帮。”

一声闷笑震得她耳膜发痒：“娘娘思虑周全，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子儒收拢手臂，勒得她脊骨生疼。檀香混着枯草气裹住她“可若我回不来……”他滚烫的唇擦过她发顶。

“呸！”姜蓉猛地仰头捂住他的嘴，掌心擦过他干裂的下唇，“乌鸦嘴！边关烟瘴之地，潮湿多热，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记住，你的命现在不止是你的，还有人在这里等你。你的命拴着我的命！”

“好，我记得了。你也一样，要记得你的命也不止是你的。”帝师齿缝间迸出铁锈味的字，“你的命，如今拴着御风、小虎，还有边关万千人的命！”

远处枯枝忽被踏碎，赵承天靴底碾着落叶步步逼近，蟒袍下摆扫过满地枯黄，像毒蛇游过秋草。亭中两人却浑然未觉般拥得更紧，姜蓉甚至将脸埋进子儒颈窝，任秋风卷起两人纠缠的发丝。

“王爷，”赵承天的侍从盯着亭中耳鬓厮磨的剪影，喉头发紧，“要不要把两个人分开？”

赵承天抬手制止，他盯着程子儒抚在姜蓉后颈的手——那手指修长，此刻正暧昧地揉捏着她衣领下的肌肤。“不用，让他们抱。”他忽地嗤笑，“毕竟，将死之人，总要尝够甜头。”

赵承天说完拂袖而去，待那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姜蓉才缓缓抬头，脸上泪痕早已被秋风舔净，唯余眼底冰封的决绝：“他信了。”

长亭外忽然响起马蹄声。一骑绝尘而来，马上人玄甲红披风，正是本该守在宫中的御风。他勒马停在十丈外。

姜蓉深吸一口气：“时间不走了，该启程了，早去早回。”

程子儒离京后的第七个夜，初秋的凉意已悄然渗入懿祥宫的每一道砖缝，每一寸帘帷。姜蓉遣散了所有宫人，偌大的寝殿空旷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细微声响。一盏孤灯在描金凤纹的灯罩里静默燃烧，昏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窗边斜倚的身影，将她投在冰冷金砖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伶仃。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窗棂外，庭中那株高大的梧桐在夜风中低语，沙沙声像极了长亭别时，那席卷着枯叶扑打朱漆柱的轻叹。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微凉，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探寻，缓缓探入素白寝衣的襟口。触到那枚贴身藏着的温润硬物时，指尖仿佛寻到了归处，轻轻一勾，将它捧了出来。

羊脂玉扣躺在掌心，被一根细细的红绳系着，绳结处已被无数次温柔的摩挲抚得起了柔软的毛边。玉质在灯下流转着内敛的暖光，温润如凝脂。指尖带着珍重，轻轻拂过那点浅淡的痕迹。坚硬温润的玉质下，仿佛还残留着他肌肤的温度。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心房，带着酸楚的暖意。姜蓉微微弓起背脊，左手无意识地覆上心口的位置，隔着薄薄的丝绸寝衣，感受着那里不寻常的悸动。一丝薄汗悄悄浸湿了鬓角。

这奇异的牵连如此熟悉。自他离京，每夜她取出这枚玉扣，如同推开一扇通往千里之外的心门。每一次指尖触及那点属于他的微痕，远在边关的子儒，心口似乎便会泛起温和的暖意，如同被无形的指尖轻轻安抚。

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羽毛般飘落在寂静的殿宇。她蜷进窗下宽大的紫檀木椅深处，像一只收敛了羽翼的倦鸟。唯有那只握着玉扣的手，安稳地搁在膝头，指尖眷恋地描绘着玉扣圆润的轮廓。

窗外，梧桐叶影婆娑。殿内那盏孤灯柔和的光晕透出窗棂，似乎照到了千里之外。

边陲的夜风带着粗粝的沙尘气息，刮过连绵的军帐。中军大帐内，牛油灯的火苗稳定地跳跃着，驱散着深秋的寒意。

程子儒靠坐在铺着厚厚毛毡的简易行军床上，身上搭着一件半旧的棉袍。他并未入睡，手中握着一卷边关舆图，眉头微锁，烛光在他清隽却染了风霜的侧脸上投下专注的剪影。案几上，一碗尚有余温的汤药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忽然，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一股熟悉的、温软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心口处弥漫开来。那感觉如此奇异，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缓缓抚过，带着无言的抚慰和遥远的牵挂。

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棉袍，准确无误地按在心口的位置。指尖触到的，是贴身佩戴的那枚羊脂玉扣温润的轮廓。那点曾被她的指尖无数次摩挲过的玉扣边缘，此刻隔着衣料，正传来一阵阵熨帖心脾的暖意，仿佛被远方的灯火温柔地烘烤着。

子儒的指尖轻轻探入衣襟，将那枚系着红绳的玉扣勾了出来。羊脂玉在昏黄的烛光下流转着柔润的光泽。他垂眸凝视着掌心的玉扣，指尖眷恋地抚过，仿佛能感受到留在上面的、属于她的温度与指纹。

一丝极淡、却足以融化边关寒霜的笑意，无声地在他紧抿的唇边漾开。

他抬头望向帐外沉沉的黑夜，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向皇城深处那座点着孤灯的宫殿。心口那温热的暖流与掌中玉扣的温润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同一份刻骨的思念。

“蓉儿……”一声低不可闻的呼唤，消散在边关凛冽的夜风里，唯有心口那被远方暖意熨帖过的地方，回应着跨越山河的缱绻。他握紧了掌心的玉扣，将它重新珍重地贴回心口的位置，仿佛拥抱着那个在深秋寒夜里，与他心意相通的灵魂。

一个月后。

宣明殿的秋阳透过高耸的雕花长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道道惨白的光柱，浮尘在其中无声地翻滚。


　　(https://www.24kkxs.cc/book/4250/4250869/11111042.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