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老爷来了
第二日一早，宋婉晴的院子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宋婉晴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昨夜惊吓过度后又未能安眠。
她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混杂着未散的惊惧和熊熊怒火。
方嬷嬷领着院子里一众负责守夜、洒扫的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个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啪嚓——！”
一声刺耳的脆响打破了死寂。
宋婉晴猛地将手边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吓得底下跪着的众人齐齐一哆嗦。
“说！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婉晴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尖利得有些变形，她手指颤抖地指着下面的人，
“一个个都死到哪里去了？！啊？！我院子里是没人了吗？连个守夜的都不见踪影！让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是觉得我平日里对你们太宽纵了，让你们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到脑后去了吗？！”
她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目光如刀子般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
“若不是……若不是昨夜风大，我起身关窗，还不知道你们竟敢如此懈怠！若是进了贼人，或是走了水，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还是说，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好另寻高枝飞去？！”
方嬷嬷是院里的管事嬷嬷，此刻首当其冲，吓得冷汗涔涔，连忙以头触地，声音发颤：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啊！老奴……老奴昨夜是安排了人在外间和院门值守的，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许是……许是昨夜风实在太大，吹得各处门窗作响，他们……他们被调去查看别处，一时……一时疏忽，才……才……”
“疏忽？！”宋婉晴厉声打断她，气得浑身发抖，
“一句疏忽就想把事情揭过去？我看你们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扣！这个月院子里所有人的月钱统统扣半！方嬷嬷，你管教不力，月钱全扣！若是再有下次，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府去！”
底下跪着的丫鬟婆子们闻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告饶，声音带着哭腔：
“夫人恕罪！奴婢知错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开恩！”
“奴婢保证日后定当恪尽职守，绝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宋婉晴看着底下乱糟糟讨饶的一片，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刺痛的额角，挥挥手，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耐：
“都滚下去！看见你们就心烦！”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又惹怒主子。
转眼间，屋内便只剩下宋婉晴和依旧跪在地上的方嬷嬷。
待到众人退尽，方嬷嬷又往前膝行两步，凑到宋婉晴跟前，再次深深叩首，语气充满了自责与后怕：
“夫人，昨日之事，是老奴失职，老奴罪该万死！请夫人重重责罚！”
宋婉晴看着对自己忠心不二的方嬷嬷，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
她叹了口气，伸手将方嬷嬷扶了起来，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方嬷嬷，你快起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的忠心，我从不怀疑。这院子里的事，交给你打理，我一向是放心的。可是昨夜……昨夜为何会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这……这实在不合常理。你细细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方嬷嬷被宋婉晴扶起，脸上却不见轻松，反而更加凝重，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宋婉晴看出她的迟疑，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催促道：“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夫人，”方嬷嬷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惊疑，
“老奴细细回想，昨日夜里……确实发生了一些极为蹊跷的事情。如今想来，恐怕不是疏忽，而是……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顿了顿，继续道：
“昨日夜里安排值夜的丫鬟是知夏和小满，都是稳妥的孩子。可怪就怪在，不止她们俩，昨夜咱们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包括老奴在内，都……都睡得异常沉酣。”
她抬眼看了看宋婉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补充道：
“夫人您是知道的，老奴年纪大了，睡眠一向很浅，夜里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起夜更是常事。可昨夜，老奴竟一觉睡到天亮，中间一次都未曾醒来！
早上起身，老奴便觉得不对劲，浑身乏力，头脑也有些昏沉。心下起疑，便将院里众人都悄悄问了一遍，结果……结果人人都说昨夜睡得极好，异常安稳，连平日里最是警醒的几人也是如此！
包括那本该守夜的知夏和小满，她们……她们也说不知怎的，就在值守的耳房里睡死了过去，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醒来……”
宋婉晴听着，脸色已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指节泛白。
她昨夜经历的恐怖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与方嬷嬷所说的“蹊跷”完全吻合！这绝不是巧合！
方嬷嬷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敢问夫人，昨夜……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婉晴猛地抓住方嬷嬷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她回来了！她回来找我了！”
方嬷嬷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懵了一瞬，看着宋婉晴那惊恐万状、几乎要崩溃的神情，心头也是一紧，连忙问道：
“夫人，您……您在说谁回来了？”
“她！金瑶！是金瑶回来了！”宋婉晴几乎是嘶吼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昨天晚上我看到她了！她就站在我的面前！穿着她最爱的那件碧色裙子，头发披散着，她……她还叫我‘表妹’！她来找我索命了！”
方嬷嬷闻言，也是吓得一个激灵，但她在宅门里沉浮多年，到底比宋婉晴更沉得住气。
她很快强自镇定下来，反手紧紧握住宋婉晴冰凉颤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安抚道：
“夫人！夫人您醒醒！别怕，别怕！您定是看错了！她……她已经死了！死了十多年了！骨头怕是都化成灰了！她怎么可能会回来？
您现在才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夫人！她就算真成了鬼，一个孤魂野鬼，又能拿您怎么样？您别自己吓自己！”
就在宋婉晴惊魂未定，方嬷嬷竭力安抚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丫鬟知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礼数都顾不上了。
方嬷嬷正心烦意乱，见状立刻厉声呵斥：
“没规矩的东西！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通传？”
知夏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急急禀报道：
“夫人，嬷嬷，是……是老爷！老爷往咱们院子这边来了！”
“什么？！”宋婉晴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血色尽褪，
“这个时候……老爷来干什么？！”
她慌乱地看向方嬷嬷，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惊疑。
昨夜刚经历了那般恐怖的事情，此刻金老爷突然前来，让她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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