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宋婉晴看着下方跪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垂泪的林梦，胸中的怒火翻涌。

最终却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和酸楚的叹息。

“梦儿……”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

“我与你说过无数次，那些没根基、没银钱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接近你，讨好你，看中的不过是林家的财富，是你父亲如今的身份地位！

若你只是个普通民女，一无所有，你觉得那白既明还会如此费尽心思地与你‘谈诗论词’吗？他还会多看你一眼吗？”

她走到林梦面前，蹲下身，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女儿，声音里带着刻骨的痛楚：

“你再想想你那个混蛋亲爹！他当初是怎么对待我们母女俩的？动辄打骂，稍有不顺心就拿我们出气！就因为我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在他眼里，我们母女就成了碍眼的废物！梦儿，你忘了吗？我们是从那样的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啊！”

宋婉晴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仿佛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今，我们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有了如今这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好日子，你为何……为何偏偏要自甘下贱，去找一个那般不堪的男子？你也不要跟我说，他与旁人不一样！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男人也都一个样！”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他们爱你时，可以将你捧在手心，对你千依百顺，嘘寒问暖，连你皱一下眉头，他都担心得不得了！可一旦厌弃了你，便会将所有的不是都怪到你头上！冷言冷语都是轻的！”

她抓住林梦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掐疼她，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你爹当年对我，又何尝不是一样？未嫁时，也曾是你外祖父、外祖母手心里的宝啊！虽说你外祖父家条件清贫，可也从没让我受过一点委屈，吃过一点苦头。

可嫁给你父亲之后呢？伺候公婆，操持家务，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我一个人扛？稍有懈怠，他们便指责我懒惰，不善持家，配不上他们林家！我……我也是爹娘娇养大的女儿啊……”

宋婉晴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仿佛要将自己过往的痛楚全都灌注进去，

“梦儿，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若不是后来遇到了你林伯父，将我们母女从那个魔窟里救出来，娘亲现在还在那里受苦受难！

娘亲走过的弯路，吃过的苦头，你都亲眼所见，为何……为何你还要执迷不悟，非要再去走娘亲的老路？！”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现实的对比让女儿清醒：

“是，我承认，嫁给你父亲之后，虽然后院也有几房妾室，但我始终是这林府唯一的主母！她们哪一个敢越过我去？

你父亲他敬重我，给我应有的体面和尊荣，阖府上下无人敢在我面前放肆！至少……至少我如今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不用再看人脸色，更不用再去伺候难缠的公婆，受那等窝囊气！”

她的语气愈发急切，

“可那白既明呢？你了解他的家境吗？你若真跟了他，难道指望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去养家糊口吗？到头来，还不是要靠你！

你要操持家务，甚至可能要抛头露面去做些绣活、营生来贴补家用！他读书要不要钱？笔墨纸砚，拜师访友，哪一样不是开销？

将来科考，打点关节，更是需要大把的银钱！如今的朝廷，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空有才华就能出头？”

宋婉晴盯着女儿恍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敲打：

“你辛辛苦苦赚钱供养他，熬干了心血，熬尽了青春，可你能保证他不会变心吗？你能保证他飞黄腾达之后，不会嫌弃你这个糟糠之妻吗？！”

“更何况，他那副皮囊……不用母亲再多说了吧？就算他考不中功名，单凭他那张脸，若是去了京城，被哪个高门贵女看上了，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小吗？

到那时，你人老珠黄，一无所有，他又岂会还记得你这个在他微末时倾尽所有的恩人？梦儿，听母亲一句劝，贫贱夫妻百事哀，风花雪月填不饱肚子，更靠不住一辈子！”

宋婉晴看着女儿依旧沉默却明显有所触动的侧脸，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现实：

“梦儿，你听母亲说，这世间的情爱，最是虚无缥缈，靠不住！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是找个安稳的依靠，是地位，是权势，是实实在在捏在手里的富贵！”

她轻轻抚摸着林梦的头发，“你想想，若你嫁入高门，成为受人尊敬的贵夫人，谁敢给你脸色看？谁敢让你受半分委屈？

你不需要为了几两银子绞尽脑汁，不需要为了柴米油盐奔波劳碌，更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夫君一朝变心，将你弃如敝履！因为你背后有强大的娘家，有尊贵的身份，这就是你的底气！”

“爱情？”宋婉晴嗤笑一声，

“那不过是话本子里骗人的玩意儿！日子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琐碎的生活磨平。但只要你有地位，有权力，即便没有那劳什子的‘爱情’，你照样可以活得风光体面，受人敬仰！

你父亲待我，或许谈不上多少情深爱重，但他给了我主母的尊荣，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这就够了！这远比那些虚无的承诺和随时可能变心的‘爱情’要可靠千百倍！”

她紧紧盯着林梦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

“梦儿，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母亲是为你好！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或许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心人，但你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尊荣和安稳，是无人敢欺的底气和后半生的无忧！这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宋婉晴见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一大通，林梦却依旧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看不出是听进去了还是依旧固执己见，心中的耐心终于耗尽，怒火再次升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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