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踩蛋
孩子把妞闹醒了，忽地睁开眼，强子来了，是真的。急急抬起头看，强子正睡着，轻轻均匀地呼吸，一绺黑发贴在额头，是真的。妞满足地又轻轻躺在强子身边，找个舒服的位置，拉过强子的胳膊枕上去。强子来了，呵呵，对呀，还没问虎皮，虎皮找到没，强子走时说了，找虎皮。
这一觉睡得真沉，妞动时强子也醒了，感觉妞扯过自己的胳膊，贴着自己睡下，又盯着自己，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傻拉巴几死死盯着。
强子睁开眼睛，妞的脸正在面前，咋不睡了？
孩子，踢我。
强子伸个懒腰，坐直，不听话吗？手摸上妞的肚子。
妞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
不听话？
上课时不听话。
强子说撑的，上啥课。
强子刚醒的样子真好看，妞伸手摸着强子的唇，我想你。
知道。
强子看看外面，太阳已西转，听外面静悄悄地没有声响。
起身，甩甩被妞枕麻的胳膊下炕。到外屋院子看看，没人。
回来看妞说，一家子都不在，你还睡不？
妞摇头。
起来洗洗脸。
嗯。
强子在水缸里舀水洗脸，倒掉又舀上水，赶过集吗？
拿水舀子喝水漱口。
没。
妞洗脸。
除了学校还去过哪儿？
没。
妞擦脸。
强子过来，接过妞的毛巾，在水盆里洗洗，给妞擦脸，擦脖子。
洗过澡吗？
没，天天擦身子。妞看着强子，这是强子刚结婚时就交待的，每天晚上都洗脚，天热了，天天擦身子。
强子搭好毛巾，看妞身子实在笨拙，村里有商店吗？
妞摇头。
自己买过东西吗？
没。
钱呢？没花？
妞依然看着强子，眼不眨，花钱？给学校捐钱，算花钱吗？
捐钱，花钱，不一样。没花，妞摇头，没。
不是告诉你了想买啥买啥？
妞摇头。
强子不理她了，又走出院子，这院子倒也干净，又想起自己老家的院子。
一只花点儿母鸡惨叫着跑近，妞知道，一定是那只大花公鸡又欺负它了，妞急急找去，柴草垛后，大花公鸡果然抬着一只脚，伸长着脖子，脖子上金红的羽毛直立起来，在阳光下闪着光，满足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叫着。
妞很气愤，她看到了多次，这只大公鸡挨个儿地欺负这一群小母鸡，把小母鸡踩在自己脚下，她也和婶子说过，杀了吃肉，可婶子说不行，要孵小鸡。可过了些天，孵小鸡的是另一个母鸡，妞不明白，要这只大公鸡干啥，又和婶子说杀肉吃。婶子说只有大公鸡踩过的蛋才能孵出小鸡，这是前两天才问的，后来王老师来接她上课就忘了问为啥，得问问强子。
妞蹲下拿起块土扔过去，大公鸡叫得变了声调，急急跑掉了。
强子过来问，你招它干啥。
欺负小母鸡，坏蛋鸡。
管你啥事儿。
强子真是觉得可能这几只鸡就是妞的朋友了，这事儿也得管管。
婶子说，它踩过蛋，能孵小鸡。
是。
为啥？
强子没理她，回屋。
妞紧紧跟进来，为啥。
强子坐在炕上，见妞很认真地看自己，拉过妞的手，把她扶坐在炕上，就像我们，有我，你才能生春燕，又摸摸妞的肚子，才能怀孩子。
妞听不懂，啥叫踩蛋？
踩蛋，呵，就是，强子把她半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睡觉。
睡觉？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是，不是，妞用力摇头，是，踩，妞站起来，用力跺着脚，踩，大公鸡踩着，踩母鸡。
强子忍不住笑了，像我踩你。
妞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踩我？
嗯。
妞低头看强子的脚，又抬头，眼里满是疑惑，咕哝着，踩我。
好了好了，喝水不？
妞摇摇头，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张涛的嫂子掀门帘走进来，见两人在屋里，一脸笑容，他大哥大嫂，你们醒了？
哦，强子忙站起来，嫂子啊。
坐，坐坐，他们娘几个都去张涛丈人家商量结婚的事儿了，我来看看，你们吃饭没吧，饭在锅里呢，上炕上炕，我去端饭。
强子说我端我端。
放上桌子，强子和张涛嫂子把饭端好，妞还望着窗外那只大公鸡。
强子拉妞上炕，弯腰给她脱了鞋，吃饭。
张涛嫂子坐在炕沿的一角，看着强子两人吃饭，不时问东问西。
豆角炖肉，还炒了鸡蛋，还有鱼，烙饼。
强子回答张涛嫂子问题，看妞认认真真地吃饭，一张饼，两张饼，还吃了不少菜。不错。
吃完饭，张涛嫂子边收拾碗筷拿桌子边和强子说话，手脚麻利是个中用的人，嘴更不闲着，别客气啊，到家了不是，我看兄弟媳妇儿是个实诚人儿，大兄弟你呀，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爷儿们，呵呵呵，放心在这儿住着，缺啥短啥的尽管吱声，这不是，我寻思着小被子啥的没人做，我都做两个了，还有小衣服，后儿集，我赶集买去，大兄弟，你再能耐，这是老娘们儿的活儿，你插不上手，呵呵呵。
强子不住道谢。
张涛嫂子没要走的意思，强子只好和她唠起家常，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婶子还有大哥和嫂子你们辛苦，还有一个给我们写信的王老师，这村儿的？
是啊是啊，王老师学问可高，听说是北大毕业的，他祖上给皇帝当过文书，一家子都在北京住，那可是大户人家儿，有丫头奴才的，听说是那场运动的时候他批斗他爷，和他爷划清了界线，那也没落儿好，落在我们村儿了。后来平反，他家别人都分了不少钱，没他的份儿。这人倒挺老实，就是命不好，年轻时没媳妇儿，运动结束了才寻了个病秧子，没过几年好日子，生老二时大出血死了，如今一人儿拉扯俩孩子，当个民办老师，也没转正，一个月挣十来块钱，就靠给谁家写写信啥的，大伙周济周济。
强子眼里闪出一道冷光，批斗他爷爷？和爷爷划清界限？哼。
回头看看，妞正静静听着两人说话。
强子说嫂子，后儿赶集，我和你去。
啊，好啊好啊，呵呵，需要买啥只管跟着嫂子转。
嗯，嫂子你给算计算计咱们都买啥。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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