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心乱
“秦湛予……你放开我!”她用力去挣。
他不应,手掌却越收越紧。
帆布袋从她手里被扯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她整个人被他揽住,撞上冰凉的墙。
墙面震了一下,她脑子也跟着一空。
她本能地去推他:“秦湛予,你是不是疯了——”
可那一声被他拦进唇齿间。
两人的呼吸纠缠着,她的指尖抵着他胸口,越推越颤。
终于,她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那一声脆响落地,他的头微微偏了偏。
房间静了一瞬。
“你混蛋!不要脸!”她的声音发抖,眼眶也跟着发红。
臭流氓。疯子。
秦湛予掀眉看她,脸上那道红痕在昏黄的灯下淡成一片阴影。
那双桃花眼,眼尾微挑,光影落在他瞳仁里,薄亮的一层琥珀色,藏着一点危险的温度。
“顾朝暄我不信,”他说,嗓音低哑,“你看不出来我对你有意思。”
那句话太直接,直白得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他又往前一步,“我们谈恋爱吧,顾朝暄。”
空气被他的话烫得发热。她呼吸紊乱,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
顾朝暄抿着唇,努力让自己镇定:“我又不是扫描仪,看得出什么,你脾气那么臭,动不动就沉着脸,对我甩脸色。”
“现在你说对我有意思就有意思啊,你一句喜欢,我就得立刻答应你啊?”
跟控诉一样。
他听完,低声笑了一下。
那笑很轻,跟一滴酒落在火上,噼里啪啦地炸开。
“你脾气不臭啊?比刺猬还难哄,一靠近就竖刺,稍微碰一下就炸毛。”
“……那也比某些人强。一张脸冷得像冬天,心思比八月的风还难捉。别人不惹你,也得被你阴着脸扫一眼,真不知是谁教的官威作派。”
他掀动睫毛,唇角一挑:“骂完了吗?”
顾朝暄被他那眼神盯得心里一紧,语气更冲了:“没骂够。”
她抬下巴,硬生生顶回去,“你就是个臭流氓。”
秦湛予“嗯”了一声,居然不辩。
“……”神经病。
“顾朝暄,”他慢慢地唤她的名字,“我不是说一时兴起的话。”
他停了一下,语气柔了几分,像是在同她讲道理,又像在轻轻哄她。
“我明天回北京,你留在这里,慢慢想。你要的仪式感,我会给。你要的时间,我也等得起。”
“我只希望……等我回来,你不要再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顾朝暄撇了下嘴,没再看他。
那点心跳的乱早就被她努力压下去,只剩一点不合时宜的别扭。
“谁同意说等你了。”她小声嘀咕。
秦湛予一直在看她。
顾朝暄被看得心烦,终于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工作结束了?回北京干什么?”
他回答:“盛时结婚,外公让我打报告回去一趟。”
这几年,同辈间的子弟陆续结婚、生子、调任、升迁,关系盘根错节。
对那一代人而言,圈子的稳固比任何任务都重要。
表面上是私情与往来,实则是秩序的延续。
再者是,今天下午他刚从项目推进例会出来。
部里办公室就来了电话,语气平稳,措辞体面,要他周末回北京一趟,带阶段材料,当面汇报。
想来回去再返程……之后,得尽快对江渚这边的事务交代清楚。
项目过半,数据支离破碎,基层的反馈延迟、对口部门的推诿、督查组的分歧,全卡在节点上。
照理说,这时候任何一个人离开都不合时宜,更别提是他。
可既然已经接到市办的电话,就意味着这趟回京不只是汇报那么简单。这是一次“面上”的召回,真正的内容或许是场考察,或许是人事上的暗示。
秦湛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他在系统里待得够久,知道有时候,一通电话背后,是几层的博弈。
外公那边早有预兆:前两日的通话里,语气太温和,问得太细,从项目进展聊到汇报口径,从政策落实问到团队配置。
他在办公桌前坐了很久。
莫名有种错觉,自己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往回拉,一步一步,脱离这片潮湿的土地。
哦,盛时。顾朝暄有点印象。也是军大院出来的,比她大几岁,真快,都要结婚了。
她推开他,这次他没有再拦。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开,空气里还残着一点彼此的气息。
顾朝暄呼吸微乱,胸口一上一下。
一阵沉默。她低头,不去看他。
帆布袋倒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动作刻意,但笨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变得尴尬极了。
那种尴尬不在于方才的冲突,而在于某种被触到又无法名状的情绪。
她说不清,是恼、是乱,还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慌。
她拎起帆布袋,垂着眼,声音淡淡:“太晚了,你该走了。”
没人回应。
顾朝暄烦得要死,只想让他快点走。
“你不是还得回北京?那就现在走吧,省得耽误明天的航班。”
她把帆布袋往肩上一甩,语气又冷又硬,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刻意。
秦湛予没有动。
他靠在门边,神情松弛,看她那副恨不得赶人出门的模样,眼底却浮起一丝笑意。
“紧张什么?”
他慢悠悠地开口,语调戏谑,“长这么大,没人跟你表白过啊?”
顾朝暄猛地抬头,愣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脑子几乎要炸。
“谁紧张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嘴。
可声音一出口,心口那股虚浮的气息更明显了。
秦湛予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
他的视线从她的额角滑到她的唇,又落回那双总是倔强得要命的眼睛。
她明显不敢对视,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帆布袋的带子。
他觉得有趣。
脑海里,闪过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时他们还在读书,夏天的光亮得晃人。
顾朝暄穿着校服,马尾高高扎着,背着书包往外走。
学校门口那棵老树下,有个男生拦住她,脸红得不行,手里还攥着一封折得方方正正的信。
他那时和人说笑着走出来,目光一抬,正看见那一幕。
顾朝暄站在光底下,整个人明亮又有点倔,没接信,反倒淡淡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
这丫头,从小就是个惹眼的主。
她不管他了,坐在那张小沙发上。
双膝并拢,帆布袋搁在一旁。灯光从头顶倾下,打在她的发梢上,细碎的光点在她鬓角跳。
秦湛予站在原地,看着她那副样子,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他走过去。
顾朝暄听见动静,肩膀绷了一下,下意识抬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里撞上。
她条件反射似的——双手抬起,捂住了嘴。
那动作干脆得像一场自卫。
秦湛予停在她面前,俯视着她,眼神深沉,像笑又不像。
他低低地“嗤”了一声。
“这干什么?”声音带着点懒意,“我又不会再亲你。”
顾朝暄:“……”
她脸微微红了,手掌依旧死死地按着唇。
“人又不是只有嘴巴可以亲,只要我愿意肩膀也能亲,锁骨也能亲,甚至……”
他的话没说完,眼神却已经顺势扫了过去。
从她微抬的下巴、滑到颈侧那一寸白皙的肌肤,又往下掠过她的肩、她的手指、她蜷在沙发上的膝盖。
哦,她要真想躲,恐怕全身都得捂上。
那视线太明目张胆,像一阵带电的风,轻轻扫过她的皮肤,让她浑身一紧。
顾朝暄瞬间红了脸,耳尖也烫得发烫。
她抬手去推他:“你流氓!”
秦湛予被推得微微一晃,但没躲开。
他低头,看着她那双气得发亮的眼睛,笑意从唇角一点点散开。
“顾朝暄,”他叫她的名字,语气忽然柔了,“你好好想想,对我的感觉。”
“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并不讨厌。”
然后,他终于直起身,退后一步,语气重新变得平稳。
“我先走了,等我回来。”
……
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顾朝暄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灯光从头顶斜斜落下,映在茶几上,亮得刺眼。
她觉得整个人都被烧得发烫,脑子乱成一团。胸口那一阵阵的悸动,像是被谁用力搅了一下,既疼又麻。
秦湛予那句——“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并不讨厌”,还在耳边回荡。
她抬手去揉太阳穴,手指微凉,却一点也压不住那股灼热。
怎么会这样?明明该气他、讨厌他、觉得他太过分,可一想到他刚才那双眼睛,她的心又不听话地一颤。
顾朝暄靠在沙发背上,闭了闭眼。
她最讨厌别人用深沉的眼神看她。
可偏偏,秦湛予总那样看她,莫名其妙似的,从少年时期就那样看她。
心口那点情绪翻涌着,她咬了咬唇,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但声音太轻,轻到像是骂自己。
……
江渚的天刚泛白。
车队驶出驻地时,晨雾还没散,路边的柳枝被潮气压得低垂。
前车挂着部办标识牌,后车载着汇报资料和随行人员。
秦湛予坐在中间那辆。
车厢里安静,只有文件翻动的细微声。
副调研员宋校坐在他斜对面,年轻,干练,正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汇报大纲。
“秦处,材料我昨晚又过了一遍,按新的统计口径,已剔除了两份重复数据。”
“嗯。”
秦湛予点了点头,声音平淡,没再多言。
另一侧的席位上,是中央办公厅派来的联络员,姓林,三十多岁,目光冷静。
车行过渡口,秦湛予微微抬头,江渚的江面从车窗掠过。
晨光在水面跳动,光线被雾化成一层淡金。
他不说话,只盯着那片水看了几秒。
飞机起飞后,张秘书轻声汇报部里的行程安排。
“下午两点,省办对接组;晚上十九点,部领导晚宴;明日上午,中央办公厅调研汇报。”
“好。”
秦湛予淡淡应着,一边取出笔,修改材料。
窗外云层翻滚,阳光从机翼边沿泄下。
他神色平稳,笔在纸上移动,线条利落。
只有一次,他的手停顿了半秒——
那一页的页角,不知何时被折起了一角。
折痕里,是他随手写下的一个名字。
……
四月末的北京,天蓝得薄,阳光一落就起风。
机场外,旗杆上的国旗猎猎作响,气温不高,风却带着沙,吹得人睁不开眼。
秦湛予从舷梯下来时,外套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
随行的秘书小张快步跟上,把车门拉开,又替他接过公文袋。
……
几乎同一刻,东二环的机关大楼里,陆峥合上了一份会签意见,桌面亮起一条加密通知:江渚督导组负责人已抵京,随行两人,行程对口省办与部里。
时间、车次、联络人,信息全面利落,像刚从秤上抬下来的砝码。
陆峥看着那条通知沉默了几秒,随即伸手关掉屏幕。
……
晚上顾朝暄下了班,头发被油气熏得一股火锅味。
街角的小摊正热闹,铁板上滋啦作响,辣油的香气混着孜然味在夜色里飘。
她要了一份麻辣烫,提着走在人行道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秦湛予。
“喂。”
那头安静了两秒,只听见风声。然后是他低低的声音:“你还没下班?”
“刚下班。”
“啧,真晚。”他感叹。
她讥讽:“你不晚,那你下班了吗?”
“没。”秦湛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低低的,带着一点儿倦意。
“刚散会,正回去。”
顾朝暄“哦”了一声,脚下的步子没停。
街口的灯在风里晃着,照得人影一明一暗。
“你吃饭了吗?”他问。
“买了。”
“吃什么?”
“麻辣烫。”
“辣的。”
“麻辣烫本来就是辣的。”
“少吃点。”他说,然后叹息,“真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爱吃这些没营养的零嘴。”
“你管我。”
那头静了一瞬。
然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低哑,带着一点金属摩擦的尾音。
顾朝暄下意识握了握手机。
她能听见什么在轻轻碰响,像打火机的盖子被拨开,又是火石擦亮的声音。
“滋——”
火光点着的那一刻,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微的气流声。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抽了一口。
风声夹杂着呼吸声,淡淡的,带出一点烟气的幻觉。
顾朝暄皱了下眉:“你又抽烟。”
“嗯。”
他语气懒懒的,“没办法,散会完脑子乱。”
她不说话。
那头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顾朝暄。”
“干嘛。”
“早晚有我管的时候。”
“……”
她愣了两秒,脑子里那根弦被拉得死紧。
他还在抽烟,烟气被风带走,声音轻得像从远处飘来的。
“到时候,看你还敢这么凶。”
顾朝暄心口一阵发烫。
“秦湛予,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我很正常。”
“你那叫正常?”
“嗯,”他慢吞吞地笑,语气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揶揄,“现在跟你说话的时候,就这样。”
她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低头走,手指在外卖袋的塑料提手上反复摩挲。
他那边的背景声安静下来,只剩偶尔几下烟头被敲在烟灰缸里的声音。
“你在干嘛?”他问。
“回家。”
“一个人?”
“废话。”
“注意点,太晚了。”
她冷哼一声。
“谁让你在外面乱跑。”他说,接着又道,“下周我回来。”
“……回来干什么?”
“工作。”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不紧不慢,“顺便看你。”
顾朝暄心口一跳,立刻反驳:“谁稀罕你看。”
“我稀罕。”
那头传来轻微的笑声,低沉、淡然,又带着几分几乎温柔的笃定。
“我会管你的,顾朝暄。”
她没再说话。
红灯亮了,她停在街角,手指还攥着那只手机。
夜色里,她听见他轻轻地吐出一口烟。
那声音隔着几百公里,仿若在耳边。
热,近,危险。
“早点睡。”他说,“别让我担心。”
电话挂断后,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竟一点都没反驳。
(https://www.24kkxs.cc/book/4250/4250471/42669026.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