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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差距


两人就那样抱了很久。

顾朝暄的情绪一开始是颤的,呼吸乱、肩膀一抖一抖。

秦湛予什么也没说,抬手护在她后脑,一下一下轻抚。

直到她的呼吸慢慢稳下来,指尖不再紧攥着他的衣料,他才稍稍松开一点距离。

“好了。”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轻微的气音。

顾朝暄吸了吸鼻子,抬头时眼圈还红着。

秦湛予伸手,替她把一缕散落的发别到耳后,指尖在她鬓侧停了半秒。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顺势去拉起她的行李箱。

“走吧。”

……

在车上。

顾朝暄靠在座椅上。

秦湛予看了她一眼,对前排淡声吩咐:“找一家私密的早餐店,要安静,有包间。”

“好,秦处。”秘书立刻应声。

车厢里又静了下来。

只剩轮胎碾过路面的轻声,和两人之间那种还没散去的紧张气息。

秦湛予伸手,去握她的手。

“是不是饿坏了?”他低声问。

她摇头,轻得像在呼气。

“不饿。”

秦湛予看着她,薄唇抿紧,笑意不达眼底。

“嘴硬。”他声音哑着,带着一丝嗔,一丝宠。

“半夜一个人跑这么远,你不怕出事的!”

“我没想那么多。”

秦湛予神情又气又无奈:“傻乎乎的。”

顾朝暄被他那声“傻乎乎的”说得心口一闷,瞪了他一眼:“你骂我?”

“骂你怎么了?该骂。”

她气得伸手去拧他一下。

有别人在呢,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秦湛予没躲,反倒低笑了一声。

……

吃完饭,往政府新区方向去。

跟上次来的没有变化。

秘书把行李放到门边,顺手打开了窗,换进一阵新风。

“秦湛予的伤,没大碍吧?”

秘书微顿,脸上神情一僵,随即垂下眼,语气小心地答:“没什么事,就是吸入点烟,轻度烧伤。医生说观察几天就能恢复。”

他避开她的视线,说得谨慎,又不敢多补一句。

顾朝暄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淡淡一缓,轻声道:“那就好。”

她目光又落在客厅那头,男人正侧身整理桌上的文件,姿态一贯稳,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纱布。

片刻后,她开口:“他要休息,我在这边照顾,您还有什么要我注意的吗?”

“秦处的伤口暂时不能碰水,室内要保持通风,饮食清淡,别喝酒、别熬夜。药和纱布在茶几下层。

他若工作时间太长,最好提醒他戴上呼吸罩。

这片是部里系统的公寓,出入都要刷登记卡——这是副卡。外送不太方便,恐怕得辛苦顾小姐您多操点心。”

顾朝暄点点头,“好。”

秘书见她神情平静,才松了口气。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随时联系我。”

“辛苦了。”她轻声说。

秘书礼貌颔首,退后几步,临出门时又看了秦湛予一眼。

男人低头翻着文件,神色如常,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顾朝暄坐在沙发上,他把文件合上,上前拉她:“去睡觉。”

“我不困。”

“你一夜没睡。”他嗓音压低,“别和我犟。”

她想挣,又没挣开。

他掌心的温度很实在,她只好被他带进卧室。

房间整洁得近乎冷清,白墙、浅灰床单,窗帘半拉着,光线柔和。

秦湛予让她坐下,低声道:“睡一会儿。”

“那你呢?”

“我陪你。”

顾朝暄听话,没多久,意识就开始发飘。

他坐在一旁,等她呼吸变得平稳,才轻轻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冷光映在他脸上,线条清晰又冷静。

文件一封封展开,手指在键盘上有节奏地敲击。

偶尔他停下,回头看一眼床上那团安静的身影,目光柔得近乎不合时宜。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变浓,时间悄无声息地往前滑。

直到中午,手机在桌上轻轻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是舅舅的。

……

北京。

午后的光在百叶窗上割出一道道细纹,灰尘在光里缓慢沉降。

办公桌右上角的加密座机亮了一下,红点闪烁,两声短促的提示音后自动切进保密通道。

陆峥把批注过一半的文件压在手肘下,按下接听,嗓音低而平:“说。”

对面的人压着气息:“陆主任,江渚事故的阶段性情况更新。明火昨晚已扑灭,联合工作组连夜封片区。重点伤员里——您关心的那位,吸入性损伤、轻度烧伤,还有脑震荡,但……已脱险,早上七点醒来,已申请出院观察。”

陆峥的指尖在桌面停了半秒,眼皮却没抬,仿若只是听到一条与己无关的例行信息。

挂断电话,陆峥右手摸到抽屉里的烟盒,抽出一支,火苗一亮,橙色在眼底一闪,他垂了垂睫,烟雾从唇齿间慢慢吐出,顺着窗缝的风一点点散开。

他不是“第一时间”知道,至少从对外口径上,不应有人能第一时间知道。

但系统里有系统的路。

昨晚零点过五分,加密简报在部里值守端滚了一次,名单里那三个字用的是常规化名,后缀却带一串独有的识别序列。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那串序列在脑子里拆解开来:部门、批次、职级、岗位。不是谁都读得出,但他读得出。

凌晨一点,他没合眼。

把简报推开,靠在椅背上,又点起第二支烟。

那会儿他没打任何电话。

直到两点半,才叫了江渚那边的一位老同学,供职于市里应急指挥部,常年在底层一线看火看风向的人。

电话接通,对方在风里压着声音:“人没死。”

那一刻,他只是“嗯”了一声,连“好”都没说。

挂了电话,他把窗开到最大,北城夜里薄得像纸,风从槐树叶间擦过去,墙角的阴影和回忆一起被翻动。

指腹压灭烟头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圈是烫的。

他受伤的左臂还没全好,夹板取了,关节却不时牵扯。

他又点了一支烟。

手机屏幕静静地躺在笔记本旁。

消息栏最上面是“江渚——局地阵雨,27°”,再往下,是一条他没点开的推送:【航旅行程提醒:北京—江渚  CA***  21:35——】。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坐的这班。

也可能更早。也可能……一看到跑马灯就冲出门,什么都没带,直接去机场买了第一班能走的票。

他把烟按进烟灰缸,手背的青筋细细绷着。

他出车祸那清晨,她在做什么呢?

陆峥觉得可笑又荒唐。

……

她从梦里惊醒。

房间半暗,窗帘没完全拉上。

顾朝暄怔了几秒,脑子还没转过弯,手习惯性地往旁边摸,空的。

那人不在。

她撑起身,脚踩在地毯上,冰凉的触感让人彻底清醒。

房间安静得只听见风声,浴室那边有极轻的水声,像谁在冲洗,又像是压低了的呼吸。

她抬步走过去。

浴室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冷白的灯光。

她轻轻推开门。

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人僵住。

镜子里,秦湛予赤裸着上身,肩背大片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

纱布被撕开了一半,他正用镊子一点点取掉被药液浸透的旧纱。

那片伤从肩头一直蔓延到锁骨下,皮肤发亮,部分伤口结着薄薄的痂,边缘仍有血丝渗出。

顾朝暄几乎是本能地屏了气。

那种疼,她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

秦湛予听到声音,回头,手里那片纱布差点掉进水池。

下一秒,他伸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挡她的视线。

“别看。”

掌心覆上她的眼睛,温度带着轻微的颤。

她抬手,去抓他那只遮着她眼的手。

指尖轻轻一碰,他就要退,她却反握住了。

“拿开。”

“顾朝暄——”

“我说,拿开。”

她的手用力往下拉。

那只手终于被她拉了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

她看着那片伤,整个人几乎呼吸不过来。

眼底的水光在光下发亮。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说没事。”

秦湛予侧开视线,怕她再往下看,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只是皮外伤。”

“皮外伤?”她的嗓音一下子尖了,情绪崩得彻底,“这叫皮外伤?”

他没回话。只是伸手去拿新的纱布,试图平静下来:“别闹。”

她看着他那一瞬,整个人都在发抖。

水声、药味、灯光,都被某种情绪压成一团。

她上前一步,抓住他手里的纱布。

“让我来。”

秦湛予皱了皱眉,低声:“顾朝暄,这种事——”

“你别动。”

她的语气太认真,连他也愣了一下。

她把纱布接过去,手还在抖。

近距离看,他的伤更吓人……皮肤被烧灼的纹理蜿蜒着,颜色深浅不一,连骨线都透出一点异样的白。

她咬着唇,眼眶一点点发热。

“疼吗?”

“还能忍。”

“骗人。”她低低地说。

空气凝成一层薄雾。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擦着药膏,极慢,怕弄疼他。

他垂着眼,呼吸浅浅的,没动。

直到那双手的温度一点点沿着他的肩线蔓上去,他才抬眼看她。

她眼里全是光,却带着泪。

“以后,不许再自己处理。”她轻声说。

“我在的时候,不许。”

秦湛予喉咙动了动。

他本想笑,想顺势去逗她一句“命令我?”——

可那一刻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抬起手,指尖覆在她的颊边,动作极轻。

“好,”他终于开口,“听你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连呼吸都在缠。

顾朝暄红了眼,纱布还没放下,就这样抱住了他。

她的脸贴在他未包好的肩头,那片皮肤还带着细碎的热。

秦湛予一怔,手在半空停了两秒,最终还是落在她背上。

“别怕,”他哑声说。

“我真没事。”

她没说话。

只是更紧地抱了抱他,像要确认那份真实的温度还在。

……

第二天早上。

顾朝暄是被一阵低低的咳声惊醒的。

她起身的瞬间,心里便是一紧。

那人靠在床头,眉峰微蹙,额角的汗湿透了发丝,整个人的气息都有些沉。

“你发烧了。”她伸手去摸他额头,一触,滚烫。

秦湛予想抬手,手刚一动,就被她按住。

“别乱动,我去叫人。”

她起身出门时,秘书正好来送文件,一看到里面的情形,神色一变:“顾小姐,我去叫医生!”

没几分钟,随行的驻区医生带着药箱上门。那是中年男人,戴着眼镜,说话温和。

他量完体温,又看了看秦湛予的手臂,神情收敛几分,问:“昨天换药的时候是不是拆了纱布太久?”

顾朝暄心口一紧,点点头。

医生叹了口气,语气并不责怪,只是专业地解释:“烧伤组织本身在恢复期就容易感染,尤其是面积较大时。

您看——”他微微抬了抬秦湛予的手臂,指尖点在那层纱布边缘,“这里的结痂还没完全封,暴露时间长、再加上昨晚通宵没休息,免疫反应就上来了。”

顾朝暄抿着唇,手指蜷紧。

医生又继续:“体温是身体的防御机制。现在看感染不算严重,应该是轻度炎症引起的高热。输液退烧,明天再复查一次血常规。如果再不降,就得重新处理伤口。”

秦湛予靠在枕上,眉心轻轻皱着,脸色比昨天苍白。

“麻烦了。”

医生摆摆手,吩咐护士准备消毒。

顾朝暄守在一旁,看着针头扎进他手背,透明的液体顺着导管缓缓流进血管。

她忍了半天,还是低声问:“他昨晚就开始发烧了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可能半夜就烧起来了,只是他没说。”

说完这句,医生收好器械,又嘱咐几句:“今天别碰水,也别吃辛辣。按时换药,如果体温超过三十八度五,就立刻打电话给我。”

等医生走后,房间又安静下来。

空气里还残着酒精味,淡淡的、刺鼻。

顾朝暄替他掖了掖被角,看着他微张的唇,轻声道:“你昨晚就该告诉我。”

秦湛予闭着眼,嗓音沙哑:“怕你又急。”

“那现在呢?”她压低声音,“你烧到三十九度了。”

他没答,反而轻轻笑了下,声音虚得像从远处传来:“没事……不碍。”

“你再说没事试试。”

他微微睁眼,看见她眼底的水光,神色一顿。

片刻后,他抬手去摸她的脸,却被输液管牵制,只能半途停下。

“别哭。”他说。

顾朝暄的鼻尖一酸。

她低头替他擦汗,“以后你再瞒我,我真不管你了。”

“好。”他虚虚应着,唇角带着一点笑。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雾气淡去。

输液瓶里的药液在滴答声中缓慢下坠,空气里是一种静默的安心。

有点疼,有点热,但他知道,她在这里。

……

下午三点多,日头有点晕,人行道上的热气被风一层层翻起。

顾朝暄拎着一只纸袋,里面是温水雾化器、一次性口罩、医用冷敷贴,还有她硬是从药店里找来的无香护肤膏。

转过公寓拐角,她却愣住了。

楼下的环形车道里停着三排车。

两辆黑色红旗打头;中间是无标识的商务车,后面又横着两辆银色的警戒车,车门半掩,暗哑的对讲机声细细漏出来。

门厅台阶上站着物业经理、楼内安保,还有两名穿便装却一眼能看出训练痕迹的人,耳麦贴着耳骨,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道出入口。

她拎袋的手指不由收紧。

这一刻,江渚潮湿的风像忽然变了质,不再是日常的潮腥,而是带着一种制度里才有的冷冽秩序。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他姓秦,他的外公、他的舅舅,甚至他的母亲,从来不是她所能想象的那种长辈。

最先下车的是一个老人。

车门被从外侧稳稳拉开。

老人穿浅灰中山装,纽扣系得笔直,白发梳得整齐,眼尾的细纹并不和蔼,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寡言。

随行在他身侧的医生提着急救箱紧跟半步,另一侧是一位神色沉稳的助理,手里夹着一个薄薄的公文夹。

老人抬头看了看楼体,眼神只是一刹,便已把这栋公寓的朝向、楼层布局和监控位一一收在眼底。

那种看一眼就“心里有数”的熟稔,让人本能地想让出路。

紧接着,从第二辆车里下来的是一位女士。

她的身形修长,穿一袭极简的深蓝套裙,珍珠耳钉小到几乎不可见,长发束起,鬓角却一丝不乱。

她没多说话,只对前来汇报的物业经理淡淡点头,目光迅速落在门厅另一侧的电梯指示屏上,仿若要确认最短的动线。

顾朝暄认出她,是那天她去花鸟市场碰到的那位优雅又矜贵的女士。

想不到她是秦湛予的母亲,秦宁。

又一扇车门合上,男人的脚步声沉稳地落在地砖上。

深色西装线条利落,袖口微露出一截素白的衬衫边,领针不显山不露水,却一眼能看出不是随便的制式。

他掩了掩风,抬眼打量门厅,视线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在“点灯”:电梯、监控、走廊转角的盲区、保安站位的间距……像是把整栋楼的脉络在脑中快速拓印了一遍。

随行的人贴着半步,几乎不用他开口,便依次把对讲机的频道换到指定频段;有人去按电梯,有人接过文件,落袋无声。

这是秦湛予的舅舅,秦言。

顾朝暄站在更远处的绿篱阴影里,纸袋的提手绞在指间,把指节勒出清晰的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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