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闹够了没有？
佟家老宅，正厅。
林溪的脊背挺成一条僵直的线，端坐在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紫檀木圈椅上。
这椅子是佟家“审”她时的专用宝座，像是往常，她都会被拷在上面，只是，这次却与往常不一样，没有人过来拷住她。
主位上，佟老夫人阖着双目，干枯的手指机械地捻动玉石佛珠，嘴唇翕动，无声的经文从她唇间流出，不知是在超度哪个亡魂。
她的“好丈夫”佟少钦，则陷在另一侧的沙发里，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周身都笼罩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一双深沉的眼眸牢牢锁在林溪身上，那目光沉重，带着审判的意味，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
终于，老太太的眼皮掀开一道缝，寒光乍泄。她刚要张口，管家便从侧门快步趋入，压低了声音禀报：“老夫人，少爷，邱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纤弱的身影便滑入了众人视野。
邱月坐在轮椅里，被佣人推着，一张小脸白得没有丁点血色。
她膝上盖着薄毯，整个人缩在轮椅中，那副被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姿态，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轮椅在正厅中央停稳。邱月抬起头，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向林溪，声音抖着，又软又委屈：“嫂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让你和少钦因为我吵架，更不该害得佟家被人非议……”
“你别生奶奶和少钦的气，要怪……就都怪我吧。”
她说着，鼻尖一酸，眼眶迅速泛起红色，那强撑着为别人着想的模样，委屈到了极点。
林溪看着她这炉火纯青的表演，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她懒得奉陪，只从唇间吐出四个字：“我不接受。”
这四个字，清冽、干脆，重重砸在邱月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让她准备好的泪水都僵在了眼眶里。
佟少钦的脸色骤然铁青。
他从沙发里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整个正厅的空气都因他的动作而凝滞。
“林溪！你闹够了没有？”他冷声呵斥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毫不遮掩的怒火与厌烦。
“月月拖着病体，从医院跑来跟你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才是受害者！现在她不计前嫌，主动来求你原谅，你还想怎么样？”
林溪迎着他那张理直气壮、颠倒黑白的脸，只觉得可笑至极。
“我怎么样？”她偏了偏头，反问的语调里尽是嘲弄，“我只是不接受一场虚情假意的道歉而已。”
“你！”佟少钦被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点燃，正要发作，轮椅上的邱月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少钦，你别这样！”邱月急得眼泪都滚了出来，仰着苍白的小脸拼命摇头，声音带着哭腔。
“不关嫂子的事……我没关系的，受点委屈没关系，你别为了我跟嫂子生气……”
她这番“懂事”的劝解，无异于火上浇油。
佟少钦看着她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愈发怜惜，转头看向林溪的目光也愈发冰冷。
“听见没有？”他指着林溪，一字一顿地命令，“现在，立刻，给月月道歉！”
“道歉？”
“你们一个颠倒黑白，一个演戏博同情，现在大戏唱完了，要我这个观众给你们赔礼道歉？”
她红唇微张，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佟少钦，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该按你的规矩活？”
“林溪，注意你的态度。”佟少钦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威胁。
“我是在给你台阶，别不识好歹。”
“台阶？”林溪缓缓站起身，动作从容。
她明明比他矮了一个头，此刻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佟少钦，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说完，便彻底移开视线，径直转向主位上的佟老夫人，声音不高，却如金石落地，铿锵有力。
“老夫人，我今天来，是通知您一件事。”
“离婚协议，我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佟少钦也签了字。从法律上来说，我和佟家，很快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的事，不管是好是坏，都和佟家无关，更不需要佟家纡尊降贵，来替我‘解决’。”
这话是平地惊雷，炸得整个正厅一片死寂。
“啪嗒！”
佟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抖，珠串应声而断，温润的玉石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她那双眯着的眼睛骇然睁大，瞳孔里满是撞见鬼的震惊：“你说什么？离婚？”
佟少钦脸上的暴怒凝固了，那份掌控全局的冷静被一种荒谬的错愕撕开裂口。
“林溪，你疯了？”他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审视的危险，“什么离婚协议？我什么时候给过你？”
林溪看着他这副震惊又茫然的蠢样，胸口那点对峙的郁气竟然散了，只剩下看戏的冷漠。
她连一个字都懒得回答，只把目光重新投向老夫人，那眼神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放肆！”
佟老夫人终于回过神，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她的手用力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林溪！你当结婚离婚是儿戏吗？只要你还是佟家的媳妇，你的事就是佟家的事！”
“你以为一句话就能撇清关系？你是想让我们佟家，成为整个上流圈子的笑话吗！”
满屋子的指责，满屋子的荒唐。
林溪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了最后的耐心，语气疏离得像是对待陌生人，“我的话，我说完了。”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站住。”
佟少钦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断收紧，恨不得将她的腕骨捏碎在掌心。
他眼底再无情绪波动，只剩一片死寂的、能将人冻伤的寒意。
“我让你走了吗？林溪，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什么离婚协议，解释明白。”
手腕处传来钻心的剧痛，林溪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正欲发力甩开他。
就在这时——
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吱呀”一声，不紧不慢地从外面推开。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如冰块落入水晶杯，叮咚一声，穿透了满室的喧嚣与怒火，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那声音里，裹挟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与凛冽的寒意。
“她不需要解释。”
瞬间，满屋子的喧嚣，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佟老夫人、暴怒的佟少钦，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定在原地，动作僵硬的齐刷刷朝着门口望去。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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