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矿监司

第四十九章  矿监司

林睿刚收拾好行囊，还没来得及离开这是非之地，那支由矿监司旗号的车队便已驶近。

车队规模不小，由三辆满载货物、用厚重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和七八名骑着马的护卫组成。

护卫们个个膀大腰圆，眼神锐利，腰间挎着统一的制式腰刀，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精干的气息，与刚才那伙乌合之众的劫匪截然不同。

车队在距离林睿不远的地方缓缓停下。

为首一名骑着枣红马、身穿青色吏员服饰、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勒住缰绳，目光扫过略显狼藉的路面和独自站在那里的林睿，眉头微皱，扬声问道：“这位兄弟，可是遇到了麻烦？方才似乎听到些喧哗声。”

林睿心中警惕，但面上却露出一副带着几分感激的神情，拱手道：“多谢这位大人关心！方才……方才确实遇到一伙强人拦路勒索，抢了在下的盘缠，幸好诸位大人及时赶到，他们才闻风而逃。”

那青衣吏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同情的神色，他翻身下马，走到林睿面前，和气地说道：“原来是遭了匪患。这临崖县地界，近来确实不太平，总有些宵小之辈趁乱打劫。兄弟没受伤吧？”他打量了一下林睿，见他虽然衣衫略显凌乱，但气息平稳，不似受了重伤。

“托大人的福，只是受了些惊吓，财物有些损失，人无大碍。”林睿答道，同时暗暗观察着对方。这人面容方正，语气温和，看起来倒不像奸恶之徒，但他身后的那些护卫，眼神却时不时扫过四周，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

“人没事就好。钱财乃身外之物，破财消灾嘛。”青衣吏员笑了笑，显得颇为豁达，“看兄弟这打扮，是行商的？这是要往哪里去？”

“回大人，小的确是做些小本生意，正要返回安岭县家中。”林睿恭敬地回答。

“安岭县？”青衣吏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随即笑道，“巧了！我们这趟也是要往安岭县方向去，运送些矿上的物资。既然同路，兄弟若不嫌弃，可随我们车队一同前行。这路上不太平，互相有个照应，也安全些。”

他这话说得十分诚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

林睿心中念头飞转：与矿监司的人同行，固然能避开类似刚才的麻烦，但也意味着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风险未知。

然而，这或许也是一个近距离观察、甚至打探消息的绝佳机会！

刚才那伙劫匪对矿监司的忌惮，以及临崖县种种诡异现象与矿监司的关联，都让他对这个机构充满了好奇和警惕。

“这……如何敢劳烦诸位大人？”林睿故作迟疑。

“哎，相逢即是有缘，何必客气！”青衣吏员大手一挥，十分豪爽，“我看兄弟也是实在人，路上正好做个伴，聊聊天，也解解闷。”

“来，给这位兄弟腾个地方！”

他不由分说，便招呼手下在一辆装载相对较轻的马车后部给林睿腾出了一个位置。

态度热情得强势。

林睿见状，知道再推辞反而显得可疑，便顺势躬身道谢：“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大人照拂了！感激不尽！”

他坐上马车，车队再次启程，沿着官道向安岭县方向行进。

路上，那青衣吏员似乎谈兴很浓，骑着马与林睿乘坐的马车并行，主动攀谈起来。

他自称姓孙，是矿监司下的一名管事，负责往来运输事宜。

“孙管事此番辛苦，运送这些物资，想必是为了矿上的工事吧？”林睿试探着问道。

“可不是嘛！”孙管事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疲惫和无奈，“如今这世道，各处都不容易。我们矿监司负责督办临崖、黑水几县的矿务，压力大啊！上面催得紧，下面……下面又难管。”

他摇了摇头，仿佛有一肚子苦水：“就说这临崖县吧，看着还行，实则暗流涌动。地方上的豪强、地痞，盘根错节，有时候我们矿监司办事，也难免要和他们打交道，甚至……唉，有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他话语中透着一丝身不由己的感慨。

林睿附和道：“孙管事所言极是。小的此番来临崖县，也感觉此地……风气似乎与安岭县大不相同。方才那伙强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简直无法无天！”

“哼，一帮蠢贼罢了！”孙管事不屑地撇撇嘴，“不过是仗着县里某些人睁只眼闭只眼，才敢如此嚣张。真正难缠的，是那些……”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失言，转移了话题，“不过兄弟你放心，跟我们矿监司的车队走，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来招惹。”

他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兄弟是安岭县人？安岭县近来如何？听说你们那儿搞了个什么……东山社？闹得挺红火？”

林睿心中一凛，对方果然将话题引到了东山社！

他谨慎地答道：“回管事，小的确是安岭县人。东山社……是县里一些乡勇自发组织的团练，也是为了保境安民，应对北边的匪患。托周县丞和社首的福，近来还算安稳。”

“团练？保境安民？”孙管事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能保境安民是好事啊。不过……这兵荒马乱的，手里有刀有枪，终究是惹人注目。周县丞是个明白人，但有时候，光靠一个县的力量，恐怕也难哪。”

他看似随意地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们矿监司这边，压力更大。”

“北边战事吃紧，朝廷对铁料、硝石的需求极大，我们这儿的几个矿，可是重中之重。”

“但地方上……唉，黑水县那边，简直烂透了！县尉都跟北边不清不楚的，我们运货经过，都得加倍小心，生怕被那些蛮子盯上！”

“临崖县这边稍微好点，但也是各方势力纠缠，我们矿监司夹在中间，难做啊！”

林睿默默听着，捕捉着每一个有用的信息。孙管事的话语看似推心置腹，抱怨艰辛，但仔细品味，却总感觉有一种隐隐的炫耀和试探。

“看来诸位大人确实不易。”林睿附和道，“如今这北疆局势，真是令人忧心。”

“谁说不是呢！”孙管事重重叹了口气，“所以啊，像你们安岭县能自保，是好事。但要想长久，光靠自己可不行。还得……跟上头搞好关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睿一眼，“听说你们那位林社首，是个能人？还得了周县丞的举荐，要去京城兵部？”

林睿心中警铃大作！

对方连林睿要去兵部的事情都知道？！

这消息传播得也太快了！

或者说，矿监司的信息网络，远比想象的要灵通！

他面上不动声色，含糊道：“这个……小的只是个小民，社首的大事，不甚清楚。”

孙管事呵呵一笑，也不再追问，转而说起了沿途的风土人情，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车队在暮色中前行，气氛看似融洽，但林睿的心却越来越沉。这个孙管事，看似热情豪爽，实则句句机锋，不断试探。

矿监司的热情邀请，是单纯的顺路相助，还是……别有目的。

他必须更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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