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陌生
指腹不停的上下滑动着她和时无峥的聊天内容，却迟迟再想不出一句能够继续哄骗他的话。
不知不觉间，她随手翻到了她和时无峥一个月前的聊天记录。
看到那个，她眼眸一亮。
那天她因为网友对自己的嘲笑在家生闷气，时无峥为了哄她开心，竟然瞒着她给她谈来了一个大代言。
手指再往上翻。
两个月前，时无峥给了她推了她很想合作的大导演的名片，是他亲自去外地堵那导演，连续堵了一周，堵到导演愿意和她合作一次。
三个多月前，就是他和乔柚举行婚礼的当天。
他在婚车上，还帮她买水军，公关黑稿，甚至还拿下了本来属于她对家的那两个代言。
看着时无峥为她做的这些，她的心重新回到了肚子里。
她刚才真是被一时的慌乱冲昏了头脑。
时无峥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投入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今晚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有了些小情绪。
等过了今晚，她再想办法好好哄哄他，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稳了稳心绪，她放下手机，脸上重新挂起温婉得体的笑容，继续同时怀瑾说话，“怀瑾哥，就是面对一位，已经救不了的病人，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说完，她暗暗勾了下唇角。
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深度，时怀瑾应该会愿意和她攀谈。
然而，预想中的赞赏和深入探讨并未出现。
时怀瑾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充满了不理解和疑惑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
瞧他这样看自己，庄可颜耳尖发红，心道，难道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特别？
这时，乔柚的唇角没忍住勾起一抹鄙夷的笑意。
时无峥尽收眼底，并直接感觉到，她应该是在笑庄可颜。
过去，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庄可颜的不是。
可现在，他竟然好奇乔柚为什么笑。
怀瑾盯着庄可颜看了足足有五六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冰冷，“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
庄可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知道啊……”
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问题，“面对一位已经救不了的病人，应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时怀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应该是你自己思考的问题？”
庄可颜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完全跟不上时怀瑾的思路。
她问医生面对救不了病人的心情，这难道不是专业问题吗？
为什么他要她自己去思考？
时怀瑾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严肃而具有压迫感，“善人，恶人，思维方式是不同的。”
“如果你不是问的问题本身有误，那就是你的思维方式，和我不一样。”
“有悲悯之心的人，不论是什么职业，什么身份，面对身处绝望，生命即将消逝的病人，内心会自然而然生出悲伤，无力，遗憾，敬畏……等等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是发自内心的，是人性本能的反应。”
“它不需要问别人。”
怀瑾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寂静的茶室里。
庄可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她终于明白了时怀瑾那眼神的含义。
那不是欣赏，那是质疑和鄙夷！
他在质疑她的人性！
质疑她是否具备最基本的共情能力！
而乔柚唇角的笑意，在时怀瑾话音落下的瞬间，彻底绽放开来。
真不愧是她最好的老师，说话就是让人痛快。
时无峥也猛地一震。
他的内心深处，竟然在第一时间认同了时怀瑾的这番话。
他看向庄可颜的眼神，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陌生。
以前，庄可颜从未和他谈论过这种触及人性深处的问题。
他们之间的交流，似乎永远停留在表面。
需求，欲望，目标，搞钱。
不。
他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他和庄可颜都没有真正的谈过心。
其实他根本不清楚庄可颜的三观是怎样的。
庄可颜有什么心事，也不会同他说，而是去找她的闺蜜。
虽然他在事业上对她多有帮助，但也从不看她都演了什么剧，只记得好几个名导对他说过，庄可颜在表演上实在是资质平平，不愿意和她合作，还委婉的劝他多给庄可颜接一些综艺节目，或者去找一些新导演，给庄可颜定制影视作品，这样庄可颜有了动作，新导演也能历练历练。
他把那些话复述给庄可颜，她就气得哭闹，说那些人就是对她有偏见，还举例娱乐圈哪几个女艺人演技不好但却多次和名导合作。
然后又开始碎碎念他们的过去，逼得他只能继续去和名导周旋，为她争取个好角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各自翻涌的心绪中。
“哈哈！”
时老爷子突然笑了一声，似乎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
几人的目光，迅速落在了时鸿渐身上，甚至都微妙的感觉到了，老爷子好像是在笑庄可颜。
乔柚亦笑，问：“爷爷突然笑什么？”
“爷爷笑你这步棋下的真是妙，计算过吧，人还是要多读书，才能步步生花。”
乔柚莞尔，瞥了眼庄可颜，对老爷子道，“爷爷，瞻前顾后，会大意失荆州哦！”
说话间，她又落下一子。
这话里，她也有别的话。
老爷子不是会多管小辈儿之事的人，怎么却没忍住点了庄可颜一句。
老爷子很欣赏的看了眼乔柚，只说了六子：“负且乘，致寇至。”
乔柚眸子一顿，看了眼时怀瑾。
这句话出自《易经·解卦·六三》，大概意思是，指身份低下的仆役，却乘坐贵人的车。
暗喻德不配位的人处在显要位置上，如同小人坐豪车招摇过市，会招祸患。
这话让她不难想到，老爷子看出了庄可颜看上了时怀瑾。
而时怀瑾是他最疼爱的孙子。
纵然他平日待庄可颜不错。
但他定然认为，庄可颜连觊觎时怀瑾的资格都没有。
庄可颜也完全听懂了，老爷子刚才就是在笑她。
窘迫袭上心头，她涨红了脸，羞愤至极，不知该怎么办，又下意识看向了时无峥。
时无峥下颌紧绷，心思凝重。
老爷子平时看在庄莉的面子上，对庄可颜是不错的，怎么今儿，却这样直截了当的讽刺她。
虽有狐疑，但看庄可颜眼泪快掉了出来，他还是帮她打了圆场，“你经纪人让你问什么，你就问什么？自己不知道审审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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