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自责
医生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但又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神色凝重的看着他。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时无峥不禁攥紧了双拳，额角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内心上涌剧烈的恐慌。
医生的表情，让他感觉到，事情不妙。
一时间胸腔内压抑的难以呼吸。
他曾不想要这个孩子，其实他到了现在，依旧对自己做了父亲这件事没有概念。
可这一刻，看到医生这样的表情，他难以自控的，无比担心害怕乔柚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周燃自然也看出了医生的表情很严肃，他抬手握住时无峥的肩膀，替他问道，“医生，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医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对于时无峥来说，简直就像最终判决的槌音。
他的肩膀隐隐抖了起来，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冰凉发僵。
难道。
孩子真的没了。
他又一次觉得头晕目眩。
一开始，他其实并没有“如果是女孩儿，就不要了”的这种念头。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想法，是在去港城查性别之前的一场朋友聚会上。
一个喝多了的朋友搂着他的肩膀说，“说真的，如果查出来是个女儿，还真没啥必要留，帮不上我们什么忙，也不好带，万一不学好，还会给我们丢脸。”
当时庄可颜也在场，她闻言立刻蹙起秀眉，反驳道，“你这就是偏见，女孩子很懂事好不好，而且有了，也不能说打掉就打掉啊，好歹是条小生命呢！”
那朋友嗤笑一声，“也不是非得去医院打胎啊，这怀孕初期，胎像本来就不稳，要是不小心剧烈运动了一下，孩子自己可能就没了嘛！”
“之前有部古装剧，不就是男主和女配做到一半，女的就见红流产了？”
他当时沉默着，没有接话，但那些话他听了进去。
离婚后，如果女儿留在自己家，的确很麻烦。
他不重男轻女，他现在根本不想结婚，也不想当爹，不论是男孩儿女孩儿，他都不想带。
但是他家老爷子重男轻女。
如果是个儿子，就是他不管，老爷子也会带。
但如果是女儿，老爷子肯定不会带，那就得他这个当爹的来带。
小时候还好，他可以带在身边，可孩子长大，需要避父时，该怎么做。
尤其是当时他和乔柚根本不熟，就是有了一夜激情的陌生人。
他觉得和不熟的女人有个孩子，还是个女儿，想想都头疼。
想了一夜后，他决定，如果是个女孩儿，就想办法，让乔柚流产好了。
眼下，自己当年的那些念头就在脑海里盘旋。
但其中，又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次乔柚兴致勃勃的拿着手机，给他看她用AI软件生成的，融合了他们两人五官特征，未来宝宝的可爱模样。
须臾间，一股如同被撕裂般的揪痛，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突然觉得之前乔柚打他的那一巴掌，实在是太轻了。
他眼底最后一丝晦暗的芒在此时也湮灭了。
他神色麻木，但却缓缓抬起了手。
就在他准备要抽自己的一个耳光时。
“咳！”医生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我说你们年轻人，虽说三个月以后，胎儿稳定了，可以有房事，但不能没轻没重啊，幸好你们来医院来的及时，但凡再耽误一两个钟头，孩子准没了，知道吗！”
时无峥先是一愣，猛然抬起头来。
晦暗的眼神瞬间缀了一丝闪烁的光。
抬在脸边，准备扇自己一巴掌的手，颤了颤，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疼。
医生说的是真的。
医生继续说，“目前胎儿情况稳定，不过准妈妈也需要住院保胎，进去把准妈妈推去病房吧，以后，不准再胡来了，听见没！”
时无峥的喉结滚动时，鼻腔突然发酸，眼眶也红了一圈。
他点了点头，声音哑的几乎失声，“谢谢……”
音落，他又吸了吸鼻子，快步朝诊室里走去。
周燃也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跟着要进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听到不远处走廊拐角传来一声不大的闷响。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但拐角处什么都没有。
他蹙了下眉，紧随时无峥的步子，进了诊室。
诊室内，乔柚已经躺在了移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输液针。
她脸蛋有些苍白，但神情平静，带着浓郁的，时无峥还未曾见过的疏离。
她与时无峥对上视线的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时无峥喉结滚动，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被她这无声的拒绝堵了回去。
他抿紧薄唇，沉默的看了一眼周燃。
接着两人和一位护士一起推着病床，出了诊室。
届时，他们都没注意到，在刚才那个传来闷响的走廊拐角，一个修长落寞的身影静静伫立着。
时怀瑾神色沉重的凝视着他们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病房里，病床被稳妥的安置好。
乔柚缓缓睁开眼，避开时无峥看向了周燃，道，“周燃，谢谢你，今晚麻烦你了。”
然后，她才看向时无峥，语气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现在没事了，就是很困，想睡了，你的身体不是也不舒服吗，你也去睡吧。”
她的话像是在划清界限。
时无峥又有点心慌，忙道，“我在这里守着你！”
乔柚拧起了眉，神色又浮现一丝委屈。
周燃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差，他握住时无峥的手臂，赶忙道，“对了，你那边，是不是也该出结果了？你去看看吧，这边我先看着。”
时无峥沉默了片刻，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病床上重新闭上眼的乔柚，最终低声道：“好。”
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周燃在乔柚身边坐下，先是笑了笑，说，“刚才……阿峥给我说了，他没有其他歪心思，就是纯粹的被人算计了，他现在也很自责。”
因不知道时无峥如今怎么看待庄可颜，他还是选择先在乔柚面前瞒下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燃这样说，乔柚咬了咬唇，心里有些松动了。
“是吗？”
可是。
想起他之前打电话时，那烦躁的要死的语气，她低垂眼睫，又说，“可是我不敢随便相信他了，我真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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