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窥深渊

贺兰木看着女郎从赵府出来，神情竟比方才还要难看些，不由地拧起眉，一同上了马车后，女郎的脸上还是神色不明。

        木有些紧张，问道：“阿梨，怎么了？”

        沈青梨低低应他：“没事……”又道：“……只是有一些事情不知该不该做。”

        因着刘氏一席话，沈青梨心里沉重，刘氏念及赵且父亲时的语调，让她觉得或许从前雁北战事似也暗藏玄机。

        刘氏最后让她去劝赵燕初莫要往幽州去，但以赵且的执念，谁说都都是徒劳……他秋后即将应征剿匪，幽州匪乱闹了这么久，非一朝一夕能解决。

        如今他又成被陆祉等人眼中钉，绝不能做到像前世一样活着回汴京。

        她来汴京不过一月多，却得知了不少阴私事。

        这汴京城里灯火灿烂，繁华景致。实则却是一个恐怖深渊，朝廷世族间盘根错节，她恰窥见了这深渊一隅，不知现如今掺和进去会引起什么涟漪。

        他的命运被她窥见，而她将看着他步向那条不归路。

        想起适才那人恣意的笑，闪烁的眸光，沈青梨心里乱糟糟，难道她要改一个杀过自己之人的命格吗？

        陆祉说的没错，以德报怨不是她的作风。

        沈青梨用手摸上了左胸，连她在病中迷糊都忘不掉的痛……

        单想想那日宫门前的场景，心中一切都清晰了。

        木看着她道：“阿梨，不管什么事，都依你自己心意罢。”

        ***

        入夜，沈青梨食过膳，兰烟一溜烟又没了影，不由问道：“人呢？”

        冬月笑着回道：“她最近忙着呢。”

        “什么事要忙？

        冬月答道：“这不快到乞巧节，她忙着给谢公子身边的安岩绣荷包呢！”

        沈青梨也跟着笑，末了道：“也是时候了，明儿你给谢公子送个信罢，我同他说说这事。”

        冬月应过后退下，沈青梨见夜色愈深，也不知那人今日会不会又来。

        她缓步走至院中，听对面二姐房中传来动静，是沈漆云的抽泣声，今日一回府，得知常宏另一个妻室方氏怀了身，那边院中炸开了锅，常夫人不知多高兴，倒衬的这边冷清。

        这边院里婢子和嬷嬷间吃了冷气，背后定不少讨论，沈漆云是受不了气的主儿，可如今在人檐下，万事由不得她做主。

        沈青梨心有些唏嘘，身后忽传来笑声：“站在这儿可是在等我？”

        沈青梨转过身看着他道：“这么晚了还来……”

        赵且面色有些红润，今日高兴多喝了几盏酒，倒不至于醉人，但只要瞧着她就要醉了。

        赵且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揽她在怀里，沉声道：“阿梨，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沈青梨被他不由分说的抱上马，眼前一片晕眩，身下一空，只剩耳边风声呼呼。

        赵且会武术，翻墙的功夫更是一流，等沈青梨脚踩着实物，再往下看时，自己已站在常府的青瓦墙上，低低骂了声：“疯胚子。”

        赵且听后低笑出声，女郎或许刚洗沐完，乌黑发丝撩在他脖间，勾的人心痒，他紧紧抱住她，三两下落到常府门前，孟曲已牵了只马儿在那等着。

        沈青梨正问着：“这半夜三更的，要去哪？”

        他不答话，兜头给她套上一件夜行斗篷，将她全身掩的严严实实，抱她上了马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到了你就知道。”

        他一挥马鞭，马儿疾驰而出，马蹄声踏踏在长街。沈青梨坐在他身前，只露出一个眼睛，不由急道：“真疯了吗？夜里不能纵马！”

        沈青梨感觉到身手那人塞了个冰凉物什在她手中，她拿起一看，是个耀金令牌，他咬着她耳朵：“好阿梨，你忘了我现在是金羽主令，这长街管辖者就是金羽军在管，有甚好怕的。”

        “你这是徇私枉法，当心人告到府衙去！”

        赵且勾唇，“爷去城郊练兵，谁会去告？就怕有哪只野猫儿要去府衙告我非礼……”

        他的语调刻意慢慢的，斗篷下盖着一只手也徐徐抚上……

        赵且拿令牌给玄武门的人看过，门闸打开，一只马儿闪电般冲出了城。

        四周一片漆黑，待眼睛适应黑暗后，能看到一堆树枝黑影。

        远处出现一个亮点，越往前驰，那亮点越来越大，瞧着是些营帐。

        沈青梨这才知道他是将她带来他城郊练兵的地方，问道：“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阿梨，你冷不冷？”

        赵且答非所问，沈青梨也不再搭理他。

        到了营帐前，木栏前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见着他来有些诧异，继而拱手行礼道：“主子。”

        赵且抱着沈青梨下来，那男子见那斗篷下还藏了个女郎，面露疑色，赵且走过去拍着他低声道：“继洹，往后，她也是你的主子。”

        他又在继洹耳畔交代了些话，握着沈青梨的手往营帐后面走。

        “那是我父亲贴身侍从之子，名为继洹。金羽军认主，除却从前跟着父亲的那批，有不少都是其子孙。孟曲为我行府中杂事，继洹便替我料理军事。”

        沈青梨点着头，两人绕过一个箭场，如今夜深，场上竟还有一些人在练箭，瞧见他来，纷纷喊着：“主令！”眼神探索地在沈青梨身上看着。

        赵且顿感不爽，神色一凛，揽着沈青梨快步往前走，朝那些人喊道：“继续练！”

        那边一阵嘘声，沈青梨知是在揶揄二人，伸手掐他腰腹，皱着眉头不耐道：“赵燕初，到底到了没？”

        他低声哄她：“别急，快了快了。”

        抵达马场，赵且送开她的手，嘿嘿笑着，吹了个呼哨。那马场中一只小白马儿便往栅栏这儿奔来，赵且松开栅栏，牵那小白马儿到沈青梨，跟前，问道：“喜欢罢？”

        沈青梨看着那矮马柔顺的毛发，大大的眼睛会说话一般，滴溜溜地转着，她不由地伸手过去，温热的舌儿舔在掌心，痒痒滑滑的，惹她笑出声。

        “喜欢。”

        赵且也笑，道：“还记得我先前教你骑马的招式吗？坐上来试试。”

        沈青梨被他抱坐了上去，这小白马性情温顺，又有灵性，似听的懂人话一般，很快就被她驾驭得当。

        赵且递给她马鞭，也拉过自己的马儿，喊道：“阿梨，跟上我！”

        沈青梨在马上回过头时，那光点已愈来愈远。

        二人驾马不知多久，赵且终于勒马道：“到了！”

        沈青梨还未来得及环顾四周，他已快步跳下马，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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