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做了断
沈青梨气未喘定，未成想会在这一个人影疏散的街巷碰到询阳，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卫，见到沈青梨时神情惊讶，拉她往身边的商铺，嘱道：“在这等着。”
想到适才那双血红双眸，沈青梨心里七上八下，她挂念着贺兰木，往长街看去，只见来了不少侍卫模样的人，灭过火后还有狼藉残骸需收拾，这一场大火恐怕惊动不少人来。
她在人群中看到贺兰木和阿姊她们的影子，见他们正抓着路人问她的消息，沈青梨正要抬脚走过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梨娘。”
街巷东面奔过来一人，是赵铮，他看见她毫发无损，这才停下奔跑，大踏步超她走过来，面露担忧，开口问道：“梨娘，可伤着？”
沈青梨怔神片刻，福身道：“……爷，我没事……”
赵铮走上前将她身子转来转去看过，心里这才恢复平静，道：“无事便好，这火势突如其来，吓坏了罢。”
他又看向她身后，皱眉问：“你一个人出来的？怎未有婢子跟着？”
沈青梨回道：“跟贺兰阿姊，路上走散了。”
赵铮颔首，道：“这里还有的收拾，乱势中恐有恶徒浑水摸鱼，引起动乱，你先回府，询阳……”
他正要叫询阳，沈青梨阻道：“别，我等公爷一起走。”
他凝神沉默看着她好一会儿，道：“好。”命询阳将她带去马车上。
沈青梨上马车前看着长街上那道蓝色身影，只见木似得了感应一般转过身看着，二人对视一眼，她不必言语他也知晓。
既碰上了，今日得先做个了断。
贺兰木转身跟贺兰秋几个道：“走罢。”
“走什么走，阿梨还没找到呢。”
“我糊涂了，方才同她说过这火势若大起来不必汇合，叫她先回去。”
“哦……”
***
“爷，问过民众说是从这里烧起来的。”
赵铮走至酒肆旁，看着地上纸灯燃后的灰烬，吩咐询阳：“叫这酒肆的铺主过来。”
询阳转头去寻，只见火烧后的店铺残骸废墟，黑黢黢一片冒着余烟，周遭铺主哭的哭，喊着喊，地上砸死的人亲属扑在尸身上呜咽个不停。
赵铮又命侍卫几个去安抚处理后事，却听身后来声道：“国公爷，这儿交由我来处置罢。”
孙呈带着笑走来，身后跟着一列御林军，道：“我既承父皇授命管制御林军护这汴京城一隅安定，关键时候也得派上用场，你说是不是？”
赵铮略笑笑，见他右臂衣衫烧的粉碎，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露出担忧道：“殿下这伤……询阳，叫医者过来……”
孙呈摆手，道“无妨，这点小伤怎能跟百姓惨状相比”他转过身看那一地哭喊的民众，眉紧紧皱起，“实乃痛心……”
赵铮看着他，压着心里的嘲弄意，最终道了声：“不想殿下有这样爱民之心，并非我要揽功强留，只是我这遭退下，监狱处的人要被说成吃白饭的，明日官家裁断时怪罪下来就不好。”
孙呈不耐烦回道：“父皇向来倚重喜欢你，断不会怪你的。要怪也怪这王奎，办个灯会还办不好，烧了这塔楼可是大不敬！等明日我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孙呈刻意顿了顿，道：“还是说……爷跟王家小姐喜事将近，有意偏袒自己这小叔子？”
赵铮低头笑了笑，道：“殿下说的什么话，我这有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我退下避嫌，就让姚钦过来协助陛下。他乃监狱处主令，这处杂乱，一日两日的弄不清楚，殿下若缺人手，尽可吩咐他。”
此话正中孙呈下怀，他忍不住笑了笑，这跟陆清尘先前所算一模一样，赵铮起疑，定不会这样轻易放手，将底下的姚钦塞过来监察。
“爷既这么说了，我当然得答应着。”
***
马车抵达郊外庄子，沈青梨先叫询阳去给常府的冬月通个信，她夜里未归，冬月明白怎么搪塞常夫人的问候。
赵铮招呼底下人打了水来伺候洗漱。待沈青梨躺至榻上，听他正命询阳去做有关这火势相关的事宜，她能看懂，赵铮看的恐怕不能再透，只是怎么都比不过陆祉这活过一世的狐狸。
想到这食言的竖子，他今日模样实在可怖，沈青梨心惊肉跳，她不愿多想，将灯吹灭，自闭眼安静躺下。
身侧窸窸窣窣有动静，这庄子里没有婢子，只有几个粗使嬷嬷，上回二人闹过一场，翠英被他遣回国公府，赵铮无人伺候，看她闭眼似睡着。她不说话，他这寡言性子更不知开口说什么。
赵铮默了许久，将腰间那抹玉佩摘下，朝女郎道：“梨娘。”
沈青梨自榻上起来，仔细看着那枚玉佩，这玉佩她自然识得。国公府的老太君授郡主之位时，官家亲自赏下的，后来老太君将这玉佩传给赵铮，赵铮自幼时便一直佩戴。
如今这玉佩既落了她手中，她未伸手接，他竟将自顾自的将玉佩戴在她脖颈间。
“公爷，那玉佩……瞧那光泽便知价格不菲，我难消受。”
沈青梨边说边解玉佩出来还给他。
赵铮捉了她的手，道：“既给了你，便是你的。”
他看不清她低下头的神情，心里不禁浮起一股燥意，终将心里想法道出：“梨娘，我与王家结亲之事将近，你若有事，拿着玉佩来寻我便是。若有不便，叫人送信来我汴京府上，我自会派人来接应你。”
女郎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回道：“多谢公爷……爷这样尽心待我，叫我不知如何回报。”
赵铮皱了皱眉，不喜她这幅疏离的样子，面色不济。
谁知颊边划过一道触感，蜻蜓点水般，他霎时顿住。
灼灼的目光落在身上，沈青梨未忘记将要说的说出口：“公爷……有一事我担心忘了说。”
赵铮沉声问道：“何事？”
“前头饶州来了信，我家中阿姐待产，自古生孩儿就是道鬼门关，我想回饶州去陪着她。待她生了孩儿，我再回汴京。”
赵铮久久沉默，怪道今日她主动非常，就是为这事，她是怕他叩着她不让她回去寻亲？还是还记着上回那场龃龉，是为着赌气回去躲他。想来想去，说出口只有一个“好。”
沈青梨闻言勾了唇笑，问道：“下回再来汴京不知什么时候，爷送我的那些铺子我没空料理，想变卖成银两傍身。”
“地契房产在你手里，你想如何就如何。”
沈青梨刚松下口气，却听他出声道：“如今流民到处奔走，恐有恶徒，我让询阳送你回去。”
“我最讨厌那子鼠。爷不必担心，我此去有常府侍卫相送，到了饶州，会叫小申亭给你送信的。”
赵铮不答话，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问道：“你说好不好？”
听女郎这筹之以谋的语气，她这是早就琢磨好，如今问一场也不过是个过场，他心底闪过一丝怪异。
“令桢……”女郎换上撒娇的语气，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娇俏。
赵铮被迷了眼，张了张口，又道：“好。”
女郎得了这话，终于毫无顾忌的继续睡下。
手下的肌肤如凝脂般细腻，他来不及捉住那种怪异之感从何而来。
女郎眼皮轻轻地动了动，眼睛没有睁开，只嘟囔着喊了声：“赵铮”。
“嗯？”
她很久都没回声，赵铮心口乱跳，想她上回喊他名字是为着骂他，如今又是为着什么？他不知为何想到孙呈说起他跟王家的婚事，他担心她说出什么但他又没有办法答应的。
但他没想到她只是说：“我累的很，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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