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割血肉
眼前人笑的格外漂亮,沈青梨发现这廖真尤实在是个美人,一颦一笑间几乎无法叫人拒绝。
贺兰秋本就爱交际,又是眼前天仙般的美人邀约,当即应下。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幽州沙土多,吃的也不好。我正念着呢。”
“不必了,只是我与贺兰还有事……”
真尤仍旧笑着,皱了眉头道:“只是吃食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倒叫人伤心。”
贺兰秋未想太多,见状愣住,直率道:“阿梨,就当歇息一次嘛,你们忙了这么些时日,你都瘦不不少,头天还说想饶州的饭食呢。”
沈青梨抿唇不言,正要妥协。
贺兰木看沈青梨一眼,回道:“阿梨想是累坏了。这次便爽约,廖小姐见谅。”
廖真尤体面地笑着道:“那真是遗憾。这饭食便只我跟贺兰小姐独享。”
沈青梨福身道:“廖小姐见谅。”
廖真尤上前捉住她的手,带了些娇俏笑回:“无妨,沈妹妹合我眼缘,我断不会怪罪你的。”
贺兰秋嘟囔了会儿,道:“好罢,阿梨你们便回去好好歇息。我跟廖小姐去喝几盏酒。”
几人见了礼,沈青梨跟贺兰木回去。
一路上沈青梨缄默不言,廖真尤跟她想的不一样,她本以为她是依附于陆祉,为陆祉做事。
可她适才偏偏有礼,举止投足皆是贵女风范,既体面又叫人心里舒服,且说这发放粮饼哪里用的着她一个随军照料兄长的女子去发放,她却真这么做了,瞧着个个士兵都对她尊敬非常。
沈青梨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或许是太体贴太熨帖,有种欲盖弥彰,拉拢人心之感。
贺兰木带沈青梨在溪边坐下,低声问道:“阿梨,你可是在想那场战事?”
伤兵都说看到了赵且,真假不知。
沈青梨将头埋在膝弯,摇头道:“只是在想胶城那些难民怎么办。”
胶城有一群从襄阳来的难民,同那些患有疟疾的病民待在一起,男女老少杂糅不堪,可惜到处在打仗,旁的县令也不愿接纳。
贺兰木哪里看不懂她答非所问,低低地笑了笑,也不拆穿她。
***
涩谷的竹林溪水边,胡安颐指气使喊道:“现在好了!我就说输了!于头儿为何要将让我们听令于这小子,他空有热血,却无智慧。现在好了,湛三几个都被俘了!”
“也不能这么说罢,将军也未想到。”
“这偷袭是不是他想的?瞧瞧我们,便如被网住的鱼。死的死,伤的伤!结果皇子的毛都没碰到。”
有人拉住胡安,眼觑着不远处那道身影,道:“小声些,将军还在这呢。”
胡安气愤不已,自己本就是接班的第一人选,哪晓被这人截胡。本就不忿,此刻便鼓足了嗓子:“我呸!什么将军,我看他怕是朝廷派来的奸细。不然那些孙贼怎么就知道我们要偷袭,怎么就等在那让我们上当呢!”
“我瞧是某人故意为之,将我们耗死了便可以得朝廷功勋,到时我们便是就地下孤魂野鬼,这人登位的垫脚石!”
那边的谩骂尽数落在耳边,站在远处的孟曲显是听不下去,拢了袖子道:“爷,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不必。”
赵且扯住手上的绷带,紧闭着唇。
那厢形势愈演愈烈,胡安嚷嚷道:“于头儿老了,瞎了眼,让这么个人继位,拱手相让,岂止他跟那孙贼是一党,认贼作父!”
“你说什么?”赵且手下的金羽士兵跟着呛声。
“凭甚不能说!”
胡安眼睛恨恨盯着不远处那人,这番嚷嚷虽说激进却也惹了不少匪贼附和,匪中人早有对他有微词的,此刻皆在声讨。
继洹带着人上前制止,胡安跟几个兵匪跟他推搡起来。
“吵什么?是嫌身上能动弹吗?伤不够重吗?”
赵且带兵许久,身上气势早不同从前。
些许怵他的,耷拉着脸闭嘴。
胡安半点不怕,就等着跟他对峙。
他大剌剌地站起来,讥诮地笑了几声,喊道:“将军既知我们身负重伤,也该知是谁叫我们受了伤。”
“那日将军说堪查过孙贼要从那条道回京,弟兄们紧赶慢赶,爷说带小队人过去即可,却不想有个围中围,打的落花流水,那真的孙呈就在远处看戏,湛三被俘在军营,只怕现在已被折磨死。”
赵且脸色冷冷,朝人群拱手道:“此事是我失算。”
“呵呵,是吗?失算?”
胡安不依不挠,竖眉瞪眼道:“爷说的失算简单,谁知道你真的在盘算什么呢?”
赵且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我怀疑!怀疑你跟朝廷其实勾结在一起,要害我们这群兄弟的命。”胡安梗着脖子道。
此话一处,四周静谧无比,在治伤的伤兵纷纷抬头看。
有些匪贼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赵且凝视着胡安道:“何出此言?”
“早年我就怀疑过不对劲,那次你带着人上山剿匪,怎么会遭朝廷围剿,落了浑身的伤,遍体鳞伤。正闯进我们寨中。”
“你从前跟朝廷一党烧我们粮草,坏事做尽,我本意是将你杀了,可头儿老了。脑子糊涂了,念着从前给赵大将军做手下的交情,又看你可怜,将你救活了。头儿还偏说你是忠良子弟,有血海深仇,是个可用之才,能带我们干出一番事业,临死前非得让你当头儿!”
“可你没有才干,节节败退,损我弟兄。我瞧,也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这是一出计中计,你跟朝廷一党,在设计害我们!你已认敌为友,给朝廷人当狗腿!想坐享高官俸禄。”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是啊!湛三被抓了,说不定下回就是我们了。”
“将军给个说法!”
“给个说法!”
孟曲见状呵斥道:“起什么哄呢!”
匪军不顾他,纷纷叫嚷起来:“将军给个说法。”
“认敌为友……”
赵且面色冷凛,呵呵笑了几声,命孟曲将帐内的牌位拿出来。
孟曲将牌位拿出来,赵且定定看着那牌位,眸色赤红,早已无从前的轻率和张扬。
他将牌位一个一个举起,道:“这些牌位,是我那死里逃生的堂兄从汴京千里迢迢背过来的。他身中刀伤,命不久矣,将这些牌位放我手中便离了人世。死前留着口气跟对我说,定要为赵家报仇。”
“我赵家上千条人命,死的死。发买的发买,女眷为奴。母亲含冤在牢狱折磨而死,父亲更被世人冤作叛贼。从前交好氏族避之不及。京中人人说我降于匪徒,卖国贼,该死鬼。”
“我问问各位,若你们遇此劫难,还能认敌为友么!”
赵且低着头,神色模糊不清。
声音在一片静谧中格外厚重,不远处的天边孤鸟在叫。
“于老将军于我有恩,那日我重伤倒在沼泽,若非他愿意救我,提携我,早没我赵且的今日。我感恩戴德,也知我跟弟兄们相识不过两载。对我有疑心也属正常。”
“但我赵且对天起誓,必对得起弟兄们。必跟兄弟一起报仇!”
“皇恩负我,我便舍了它!”
赵且命孟曲将牌位摆在石柱上,忽地跪在地上,举起一把刀。
继洹和孟曲霎时正色,见状明白怎么回事,也跟着跪下。
其余跟着赵且的金羽兵跟着跪下,匪贼则站在一旁惊愕看着这一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非要事不能残。可如今……我父母冤死,兄弟亲族无一人生还。”
“今日,我于牌位前割肉饲亲,既是为给我已故亲缘,也是以此明鉴我与弟兄们是一体!显我决心!”
只见血嘀嗒嘀嗒顺着他的臂膀往下淌,直流了满手。
身后金羽士兵无不动容,孟曲是个刘氏安排在赵且身边的老货,自小跟着自家主子,顽皮耍闹,从没叫人省心过,也是汴京出了名的霸王。
孟曲心里明白此劫于赵且来说是脱胎换骨,如割腕剔肉。
他已不是从前在汴京肆意张扬的比武少年郎。
想到赵家此躺横祸,又见赵且前头才遭射箭,又遇这割肉之痛。
孟曲不由得落了几滴泪,戚戚喊道:“我愿誓死跟随将军!”
身后金羽士兵自是随声道:“我愿誓死跟随金羽将军!”
其中有动容和犹豫不决的匪贼也跟着喊道。
喊的人越来越多,胡安怔愣半晌,心里不服,还欲说话。
赵且冷冷看他一眼,站起身,未用擦手,只道:“我此去军营救湛三。若我死,便是我赵且的命数。若我活着救回兄弟们。便是一家人,若有异议!胆敢离了军心,我赵且决不轻饶。”
“孟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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