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两情浓

赵且笑问道：“你不知我要做什么就跟来，不怕我将你掳走？”

        沈青梨摇摇头，道：“我知你不会。”

        赵且略带了嘲讽道：“你知道我对你心意，便知道我的要害，我在你面前便永远低你一等。”

        沈青梨随着他一起坐到块石头上，轻声问道：“你如今什么打算？”

        赵且紧抿住唇，将她抱在怀里。懒懒道：“自是当个山大王，只看你要不要做我的压寨夫人。”

        沈青梨骂道：“你若叫我来是只为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何必拉我来呢！放我回去罢。”

        赵且抓了她的手，笑着翻过身，抵她在石头上。

        见女郎穿着这狐狸皮，又娇又媚，不施粉黛，从前学堂里扎的小圆鬓也变成妇人鬓。

        他心里万分欢喜，忍不住笑道：“气性还是这般大。”

        “你瞧瞧我叫你来是做什么的。”

        赵且将沈青梨抱起来，示意沈青梨朝前看。

        沈青梨问道：“这是什么？”

        “仔细看。”

        沈青梨这才注意到这块破败的石头是一座观音像，面目模糊不清，恐怕是哪个寺庙运输时砸碎了，索性扔在这儿。

        她蹲下身去仔细看，赵且站在身后，长舒了一口气道：“去年我与弟兄们上山剿匪，却被朝廷背叛。我那时不相信，几番去看，看到的都是朝廷的弓箭，他们人多，追着我们四处跑，我跟孟曲等人无奈跑至匪窝。孙呈跟手下人马跟着追过来，我身中数箭，身上都是血口，跟孟曲又走散了。身后都是人追来时。”

        “我便抓紧躲在这观世音后面的草堆里。”

        赵且指了指观音像旁边的草垛，借着道：“我屏息躲过他们的搜查，本想能捡条命回去，可惜伤口太重，一动就喇喇的往外流血。再加之天气寒冷，若孟曲他们不能找到我，我便要葬身此地。”

        “九死一生之际，我便看着这观世音，许了个愿望，便不省人事。”

        赵且略笑了笑，道：“后来孟曲说，他搜救许久，从那观世音旁过时。瞧见有个东西闪闪发光，你猜是什么？”

        沈青梨听他说那些话已觉心酸，哽着声道：“我不知。”

        赵且仍旧笑着，从自己腰带里抽出一个木制的剑鞘，递给沈青梨。

        沈青梨接过来一看，只见一个剑鞘，那剑鞘上是一颗红宝石。

        这是她在饶州时做给他的。那时他醋她与谢京韵来往，便逼着她给她做个剑鞘去宣示大剌剌似的主权。他竟留到现在。

        前世他在铜雀台辱她作践她如泥，她曾几次告诉自己不能以德报怨。

        可想到他从前何其意气风发，可如今……这眼泪便似珠串似的往下掉。

        沈青梨泣不成声，泪滴滴滑过脸颊，猛的将赵且抱在怀里，道：“阿初……”

        赵且将她拥住，又听女郎问道：“你向观音许了什么愿？”

        那人捉着她的手，推她往石头上坐着，手徐徐摸入狐狸毛内。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扑在她耳边。

        “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沈青梨也不问，用手捧住他的脸，道：“你与从前相比，几是两个模样。孟曲救了你，可你身负重伤，怎么活下来的？”

        赵且看着她，继续道：“说来也是好笑，才脱了自己人的追杀，就遭匪贼捉了。我身上尽是伤口，本想匪贼同归于尽。可那里的匪贼头子是前朝遗将，恰是我父亲旗下的。便留了我一条命。”

        “我那时也是意气，当他是为了富贵才从朝廷官兵做了匪贼，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岂料朝廷的消息传来，我举家抄斩入狱，母亲含冤而亡。我才是池中鱼，掌中物，戏台上猴子给人耍弄。”

        “那个头子死死拉住我的手，他笑我为官府和朝廷效命，却不知自己父亲亦是被这样活活害死。”

        沈青梨听出关窍，道：“什么意思？”

        赵且眸光幽幽，沉吟片刻道：“当年皇帝上位，担心我父亲功高盖主，便将他派去雁北，最终假借朝廷变动，骗他交出兵权，在半途害死。对外却说是与匈奴战死。”

        “我当母亲为何每每提及此就肝肠寸断，恐怕她早就知晓，临别前才要对我多加嘱托。”

        “老皇帝早设下天罗地网，我从前受亲族庇护，稚嫩无知，竟傻乎乎的陷了进去。”

        沈青梨亦想起刘氏那双紧紧握住她的手，才想起她那日所托是何意……

        身边人继续道：“我本是半信半疑，直到堂兄死在眼前。”

        赵且回忆起那日，眸中神色复杂难忍。

        “堂兄从汴京来到这已是疯了，身上没块好肉。”

        “他说，我投降的消息传到汴京，顷刻赵府便炸了锅，官兵来的速度极快，一窝蜂冲到家中，抢夺厮杀。人仰马翻，我家便成了人间炼狱。只是我没护住母亲，堂兄说她是自戕而死。”

        “阿梨，府上三千多条人命，堂兄，嫂嫂，叔伯，是我害死了他们。亦是我没有承接父亲遗志。若非报仇，若非地下还有那么多弟兄们亦是血海深仇。我如今早已将一刀割破喉咙下去陪父亲母亲。”

        赵且看着女郎目光瞬间变得痛苦脆弱，他似寻找什么依靠似的，向她袒露他的所有，低低道：“阿梨，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沈青梨心口疼的厉害，阿姐死时，她回什么都只觉苍白。

        那种“他们地下有灵，定会护佑你的”这种话太过苍白。

        眼前人的眼神惘然无措，又带有脆弱。

        沈青梨只觉心口被雨雾侵袭，潮湿湿的。

        她低低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捧着他的脸，仰起头细细的吻他。

        赵且略略惊愕一瞬，便迅速席卷她的唇，呼吸逐渐急促。

        赵且缱绻吻她的脸和脖颈，大手摸进狐狸大氅里，沿着曲线往下，声音粗喘：“阿梨，你瘦了。”

        沈青梨笑了笑，道：“幽州吃食不必南方，又跟着木一起行医，自是瘦了。”

        说到贺兰木，那人眼神暗沉，不再言语，兜着她躺在那观音像身后，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女郎唇边，一双手游弋在她身上。

        系带一松，狐狸大氅便落了地。

        他的衣裳也逐渐松垮，一瞬间点燃爱意，唇上更是难舍难分。

        “不……不要在这里……”

        “孟曲他们在下面守着，阿梨，放心。”

        四处都是密林，才下过雨的露水滴滴往下落，噼里啪啦，啪嗒啪嗒，落进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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