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诉过去
“不怕。”
陆祉轻声回她,他身上亦是千疮百孔,此刻隐隐生痛,却见女郎眼皮再次耷拉下来。
他曾经历过生死之时,知道濒死时最不能做的便是闭眼,这眼一闭上,再睁开的机会便微乎其微。
沈青梨本还昏昏涨涨,忽听陆祉接了句道:“我只怕我未完成之事。”
她不由带了丝好奇,道:“好笑。你还有什么未完成之事?前世你位极人臣,该有样样不少。今世你卖弄关窍,将孙呈和赵且挖进坑,你还有什么遗憾之事呢?”
陆祉略笑了笑,又听女郎道:“陆祉,我一直不明白。你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说贩夫走卒奔走是为碎银偷生。我查过你,你非廖家子弟,你生于安顺,县令被意外大火烧死,被廖氏一族收养。就算是为报恩,这一世廖家亦未落入冤昭。何必再掀起一番动乱呢?”
“为什么不能当个好人?”
或许是以为将死之时,又近虚弱。沈青梨一股脑将心里疑问一概问出来。
没人回应,沈青梨本也不指望他回应。
他仍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将身上温度一一传达给她。
不知过了多久,流水声照样潺潺,只是那偶有的一道光亮也没了。
外头已经天黑,更糟糕的是,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落雪声。
沈青梨咳嗽了声道:“下雪了。”她苦笑道:“这下便是你那侍从长有火眼金睛,恐怕也难发现我们了。”
这一下雪,各地脚印便会覆盖上,焕然一新,方位的找寻便更困难。
“阿梨,不要睡。”
“嗯……”那人的呼吸扑上来,沈青梨已是神志迷糊,轻轻地应和。
陆祉清醒无比,他将女郎抱的更紧了一些。
“那场火,并非意外。”
他的声音在这山洞间带了些空灵的意味,沈青梨昏头昏脑的听着。
“安顺地处襄阳边陲,由西成王管辖。那些时日有个南边的州牧来访,想将人户归属于安顺,借以偷减税赋,归于自己仓库。我父亲刚正不阿,严词相拒。”
“他只是一个小小县令,这背后权臣只手遮天,其爪牙层层盘剥,此间官吏多与之同流。有酷吏欲结党营私,见我父亲咬死不应,又失了赋税,便怀恨在心。那场火,是蓄谋已久。”
“父母死后,我派人去查那场大火,便发觉那木炭多涂以桐油和硫磺粉,这些易燃之物便是由安顺的酷吏着手。是那州牧与酷吏结党营私。可若非背后无人,怎敢这么猖獗?我查到源头时,发觉那年的赋税由王家派出的州牧管辖,可那王家已做成权臣心腹。”
陆祉继续道:“在我幼时,廖氏主君与我父亲是好友,便常来看我。后来父母惨死,主君助我查明真相,劝我入仕。若非廖氏协助,我也活不到今日。”
沈青梨暗忖难怪这人前世未同赵铮一党,还将剑举向王家。
那时赵铮已娶王玉雁,两家已绑成利益共同体,必须一切撼动才能动其根本。
沈青梨又觉迷迷糊糊,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总觉在哪听过,可如今冷的厉害,又头昏脑胀,实在难把这条线理清楚,连在一起。
沈青梨回道:“你遗憾未做成之事,便是想再报一次这双亲之仇,还有廖氏抚育之恩?”
陆祉没有答话,这些事他前世已然做到。
沈青梨却觉得他是默认,低声道:“若我是你,该好好游山玩水才是。谁害了你,都是前世的事,既前世已做成,这事何必纠缠,老天爷给你一次机会,便是叫你好好过日子。”
陆祉想到她为王玉雁裹尸,她看着尸体时眸中含泪,似是惺惺相惜,那时他百般不解,前世王玉雁害她腹中流产,怎还能做到如此呢?
原来她竟有这样的心绪,他不知为何心底闪过一丝惊异,亦生出一种异样之感。
沈青梨越说越头晕,在昏过去之前,听到陆祉低声问她:“阿梨。若你发觉前世之事与我有关,你会如何?”
自然是报仇啊,沈青梨心里默默的想,还想说出来,却已坠入黑甜乡。
沈青梨梦境中梦见了白瞿,那个古怪的道士。
一如初见时,这道士一头白发,身着素袍站在清凉观内,双手合十,转过身去拜身后雕像,嘴里念念有词说了许多道经之言。
却又忽然转过身,黄浊的眼神看着她,她听见他一字一句道:“纵容躲闪挣扎,末途终是浮萍。”
末途终是浮萍,难道自己这一世,还是白走了一遭……
***
本来人人就难找,雪下起来时,找寻动作便更慢了些。
元固更是焦急不已,廖真尤等人也叫了许多士兵在雪地找,几人翻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踪迹。
廖真尤下令不可休息,也没人敢停。
终于有人在右面的石缝间发现了端倪,“小姐!小姐!”
廖真尤泪水蔓延,急匆匆赶上前。
元固等人也跟着上前拿起工具挖雪,“啪嗒”一声雪团坠落地下的暗流,原来是下面是一处岩洞。
“在这儿!人在这儿!”
元固顺着光亮照着的地方看上去,只见那二人正紧紧簇拥在一起,二人衣衫浸湿,如同盘根交合的植物,抱在一起取暖,或者说是单方面的供暖,自家主子将那女郎紧紧圈护在怀里,似在护住什么珍宝一般。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找到人,元固不由如释重负。
可待一转身,看见小姐亦看着洞口的境况,眸中闪过不可置信,脸上的笑逐渐消失,那泪也跟着僵在脸上。
“将人抬上来!”
廖真尤抬手拭泪,那股担忧转瞬即逝,只剩冰凉。
人抬上来时,元固才发现自家主子没昏迷,这女郎倒是昏的迷糊。
直到将人带会营帐治伤,听到那军医说并无大碍,自家主子才似如释重负般昏了过去。
***
虽无生命大碍,沈青梨也是养了好几日。陆祉来的军医诊断他是寒气侵体,那雪团又砸住肺腑,得好生养着,无法痊愈,这病根是治不好的。
廖真尤匆匆看过一眼陆祉便带着孙呈等人走了。
孙呈被打进困在山谷,不吃不喝好几日,丢了脸面,决意留下来将军匪绞杀后再去以军功邀功逼宫。
孙呈先派人回去将汴京围住,即刻召集王奎等人去追击赵且的队伍。
这些都是沈青梨从元固那听来的,陆祉每听到什么消息都是淡淡点头,跟从前一般没什么波澜,也看不出此人有什么大伤,连军医来给他换纱布时,这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二人的气氛变得微妙,不知是因为那日山中的肺腑之言还是二人拥在一起保命。
总觉更从前不一样,倒叫沈青梨有些不自在。
沈青梨身上的伤要修养,这几日皆嗜睡。
陆祉这人比她伤的更重,可每当她醒来时,都能瞧见他看着她,眼神中的情绪是她辨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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