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垃圾堆里捡的运气
上午十一点，尼克拎着一个刚刚从医疗废料堆里扒出来的旧数据端子，在手中颠了又颠。那玩意儿外壳上还贴着一张半脱落的消毒标：“请勿回收使用”，他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好东西。”
能在各种电子废弃垃圾里捡到宝，是尼克一直有的垃圾运气。
上初中时，他就喜欢鼓捣电脑和游戏机。起初只是拿些二手报废的零件东拼西凑，组装拼机。帮同学修修机器、升升级，也乐在其中。
这种折腾，比拼拼图、搭模型要有趣得多。更让他兴奋的是，他渐渐摸索出其中隐藏的“赚钱门道”，那些外人想不到的灰色技巧，也由此一步步被他研究出来。
他此时心里正盘算着眼下这个新收获，如果判断不错的话，从这个旧医疗设备里拆下来纳米医疗芯片和里面的微型生物传感器，加装在自己焊了一周的主板上，再加个回路设备就可以出货了。
暗网上那个常年用 “湖州大鳄” 作ID的买家，已经预订了半年。
设备的用途主要是追踪人体潜意识信号，说白了就是山寨一个简易的梦境窃听器；这玩意儿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把 θ 波和伽马波的频率偷录下来，再用算法解析成图像关键词，仪器通过无线回路，将数据再压缩成低频脉冲信号，通过普通 Wi-Fi 或蓝牙伪装发射。这样便可在远程接收到被监听者的潜意识“字幕流”。
在这个时代，太虚网系统已经在解析梦境这个层面进展的相当成熟了，不但可以解析记录呈现画面，还可以通过监视分析出各种性格、安全方面的多维度信息。不过那是超高端设备岛才能完成的。
黑市里这种求购的山寨机能解读出关键词字幕已经值得豪掷万金了，至于买家用来做什么，也不得而知。难道就是为了监视枕边人的？
尼克 快速心算了一下，马上就把价格、利润明明白白地在心里列了个单子。
他提着一篮子花了四十分钟挑出来的废旧破烂电子零件，临出门算账前，又从那箱写着“10元一袋”的混装旧存储卡里随机抓了一袋，就像逛菜市场临了顺带抓几头蒜配菜。
经营这个废弃电子垃圾生意的是兄弟俩石来财和石来运，笑嘻嘻的迎着手拿把掐的敛了一堆破烂的尼克,把这一堆叮当作响的物件从尼克挎着的红色购物篮里一一摆在门口一张大型冷冻设备台面上，这个冷冻设备的电机已经拆空了，权当一个算账摆货的桌子用。
石来财皱着眉头认真的报着价“这个420，120，90，230，这一把存储卡本来应该算10，干脆送你了”
说的即大度，又显得报出的价有理有据的。
尼克二话没说，如数付了870神经币的代金券，嘴里客气的说：“哎，谢谢来财哥，这10块钱的存储卡我正好拿去有个单子出货。就不免费了，我虽不赚，但是也不赔钱。下回来了新货记得喊我。”
来财:”你这一直付现金的习惯可真是不多见了。“说着把鼻子凑在新票的现金上嗅了嗅说：”好久没有闻到这种油墨香了。“
来运手脚麻利的把一件件货牛皮纸包裹着放到纸箱里，这时候来运媳妇从旁边屋里探出头来，几步赶到门口把手里一个油纸口袋递过去，香喷喷的炸味在空气中散发着甜甜咸咸香气。
“刚炸了些紫薯条，你们当零食吧。”
一直跟着尼克在挑货，心不在焉的阿宽这时候一改尼克结账时叹气的表情，开心的接过去，边吃边说：“哎呦，真香！这可是难得的土特产了。谢谢嫂子！”
来运媳妇淳朴的笑笑回应阿宽，给来运使个眼色，意思是吃午饭了，然后又回头招呼尼克和阿宽说：“这天亮前刚卸货就喊你们来了，下周一还有批稀罕货到，你们记得再弯过来看看。”
”近来技术日新月异，淘汰设备的速度和规模不小呀！生意兴隆，生意兴隆！“阿宽边吃边附和着。
尼克忙答应着自己下周一中午前一定来，几人寒暄了几句告别后，尼克和阿宽从那个厂房院子走出来，抱着一箱子旧货，穿过一百米的小路回到车上。
阿宽做了个姿态分享炸薯条，看尼克示意手脏，就塞到尼克嘴里一根，然后坐在副驾驶得座位上，边吃着炸薯条边嘟嘟囔囔的责怪：“你说你一挺机灵的人，怎么每次来石家淘破烂都不知道还个价？你是不是喜欢来运媳妇啊？嘿嘿，连10块送你的你还傻不兮兮的说自己不赔不赚。上赶着付钱？“
尼克翻了个白眼说：“懂个屁！”
阿宽不依不饶说：“是，我是不懂，就石家老大老二和他媳妇懂你。”
尼克气笑了，回头看看背后远处大门里，石来财还远远的挥挥手。他也回应的把手从车窗里伸出去挥了挥才启动车子，慢慢驶去。
“阿宽，我给你算笔账啊，这个玩意儿里拆出的东西加上我这几天焊的那块电路板，再加上从上次花了35淘的那件你说废物没用的仪器上拆下来一个回路器，就可以给湖州大鳄发货了。”尼克说着拍拍那箱子货。
愣了几秒反应的阿宽，嘴里的最后一根薯条咽下后，从副驾驶座位上弹跳起来，语调不可置信的激动说：“你的意思，是，是那个你坚持报价16万，一分钱不便宜的暗网订单？”
尼克正在路口拐弯看反光镜时，顺便侧过脸看了一眼阿宽，嘴角只是微微翘起，点了点头。
“你怎么老有这垃圾运气淘到宝贝？难怪你那么阔绰，出手不砍价的，暴利啊！
你也给我讲讲怎么赚米”阿宽来了兴致，侧坐正对着尼克发问，仿佛不看清尼克每一个说话时嘴角的表情，就不能领悟赚这行钱财的精髓。
尼克 咳了咳嗓子道 ：“这电子垃圾里啊，确实有宝。大体分两类。
第一类，贵金属：手机主板、CPU引脚、触点这些小零件——一吨旧手机能炼出上百克黄金。汽车的硬盘驱动、控制单元还能提钯、铂；电视显像管、LED芯片、硬盘磁头里，还有一堆稀土元素。
第二类，特殊零件：报废的航空电子设备里能扒出军工级芯片，废弃医疗设备、报废机器狗、无人机上，常能拆下一小撮有意思的零件，用对地方就能值大钱。”
阿宽瞪大眼睛：“那黄金和稀土岂不是更值钱？”
尼克笑出声，拍了拍他肩膀：“值钱是值钱，可那玩意要大规模炼、还得专门工厂。我们这种小作坊玩不转。改装芯片设备才是真正的暴利，净利润率高得你不敢想。
“那怎么找到有价值的芯片和零件？你怎么刚刚不多挑点？太抠门了！“
“哎，真是笨呢，这好东西虽然是垃圾，但是好的垃圾也不是随便搓堆的，我之所以从来不跟石家兄弟砍价，就是图个他们每次进新货就先叫我挑。
那些爱砍价，压低价格还连买带送的买主，看上去捡了便宜，实则真的就是捡了便宜的东西。”
“哦，学到了，你这垃圾运气原来是先到先得！“阿宽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时和尼克开车交错而过的一辆风风火火的大货车,尼克从反光镜看着是正奔着石家兄弟的仓库去，虽然做着相似的买卖行当，但是各有各的门道儿。
有着各种报废器材信息铲地皮的团队卖给石家兄弟这样的回收站，有人来是一车一车拉走，冶炼贵重金属，也有像尼克这样凭眼力、经验和运气作二次改装的。
但这些都不是最终的客户，每一次物质的倒手，赚到的利润都是认知和阶层之间的差距。
阿宽把最后一根炸薯条塞进嘴里，毫不迟疑的把油纸口袋攒成一个纸团，迫切的问：“哥，既然发了笔横财，怎么也得请客吃顿好的，我这跟着你忙乎一上午，肚子都饿了。”
“我靠，整整一包炸红薯条都进了你肚子了，你还饿！”
“那不是你也吃了吗？”
“我就吃了一根好不好！哎，算了，前面两个路口就是镜扯蛋小馆了，请你吃小面吧！”
要不是安全带绑着，阿宽能从椅子上窜起来，夸张的表情说：“那可不行，你出一单十几万，就拿碗小面糊弄我，打发叫花子呢！切！”
“少废话，不吃拉倒，我正好今天可以辟谷。”
“不行不行，你明天辟谷吧，今天请我去星际酒店新开的自助餐吃一顿。”
“哎呀，你疯了吧！听说一顿饭等于我一个月电费了，不去不去。”
此刻，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虽然显示着绿灯，但他们前方的车辆却都纹丝未动。
阿宽往车窗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主要听说有个大人物三天前从星际大厦出来，也是那样离奇的清零死亡了，和四个月前咱两亲眼目睹的很相似，目击证人说当时发到平台上的视频很快被屏蔽了。
我收到那个分享链接也打不开。显示着404。“阿宽说着把他手上的手机凭空投影出来一片黑底雪花闪动的404页面。
尼克的手机此刻响起了一个特殊的信息提醒声音。那是属于他姐姐紫莎的。
“我们工作福利，给家属三张星际大厦”无尽筵“的畅吃门票，你可以带爹妈或者朋友一起去，我一切都好，你们都好吗？”
尼克给姐姐回复短信息报了平安，说爹妈前两天去了卫星城看大姨一家，要住一个来月才回。
放下手机的瞬间，人似乎在发呆出神，仿佛对刚才阿宽说的事没有反应。只是跟上前面开始启动的车辆，在交通信号灯又一次变红前的刹那穿过了路口，并且悠悠的说出了几个字：“奇怪了！”
阿宽看着反应迟钝的尼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姐给我短信发了三张星际大厦的”无尽筵“门票，你刚刚说的那个发视频的证人是不是就在等我们请客时爆料？”
阿宽：“哎，姐真是神了，哎，你咋知道老常说让我请客吃无尽筵时给我们看他的现场录影？”
尼克只是简单的回答：“叫他来吧，咱们二十分钟就能到星际大厦。”
“得嘞”阿宽迅速低着头开始发信息，三十分钟后他们在停车场就看到一个晒得古铜色皮肤，夹着个小包的男人朝他们车挥挥手。那人正是当天在飓风风暴来临前目睹那个大人物倒在脚下的导游老常。
显然阿宽和老常并不熟，但是两人对号入座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互相打开自己的社媒账号以表身份。
老常的账号名是：“钱城似锦常常有”，粉丝人数12W。
阿宽的账号是：“阿宽不明觉厉揭秘， 粉丝人数780w。
两人互相昭示，高下立见。
老常绕过阿宽，侧过脸，想问没说半个字的尼克的社媒账号是啥。阿宽赶紧拦着答道：“哎，他不玩这个，总共2粉丝，头像都是初始没改过的。“
这行其实玩的也是个阶级，老常见阿宽的账号比自己牛，多了几分敬畏，也感到自己出卖的信息有了更多价值。
老常像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一般，招呼着阿宽和尼克走到星际大厦脚下。烈日当头的中午，空气中的热浪在走进大厦的阴影中，也感到了判若两个世界的凉爽，整个地面都散发出保持恒温的冷气。头顶上展开着随日照移动的遮阳羽翼。
老常走到一个地点十分突兀的就倒在地上，摆好了一个造型，吓了其余二人一跳。
他模仿着当日看到那人倒下的样子倒下，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不多不少的重复了那句话：“值了，值了，我见到了时间，死而无憾！”
阿宽手里的迷你录影设备正以专业的角度记录老常的一举一动，并感叹的说：”爷们儿够敬业的，这场景再现逼真的很！后来呢？”
老常适时的爬起来，回头看了看门卫机器人投射过来审视的姿态，在他们还没有走过来时，很自然的掸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埃说：“哎，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不是约好了无尽筵吗？！”
阿宽用自拍镜头在那里自言自语了几句后收起设备。然后仿佛他是请客的东家招呼着往星际大厦的星空门走去，老常敬业的把身体调整到微微撅着的服务行业姿势，一脸职业微笑的跟上去带路。
经过星门扫描，尼克出示了三张无尽筵的邀请门票，看来紫莎从科研岛这个机构发来的家属福利邀约还是很有身份级别的。
机器人的面部隐去了中性人物的五官的形象，合成出一幅球形360度感应仪的屏幕，边向前滑动边引导着三人来到一排电梯门中的一座。
门在三人到达前就已经展开，机器人只说出一句“请随意！”便扭身回到门口了。
电梯虽是封闭空间，门上的全息影像却仿佛透明玻璃般，呈现出上升时俯瞰城市的景象。
电梯门在“嘶——”的一声轻响中滑开，瞬间，进入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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