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浮梦之墙
会议室墙面模拟深海的景观设定,蓝光涌动如水波,投射着三人的侧影。
太虚网梦境模块组的员工已经习惯在各种梦境主题下讨论现实的问题,这里名为“浮梦之墙”的空间正是供各团队使用的临时策略室。
熹马·蓮坐在主位,手里握着一份数据平板,语气坚定却并不强硬:
“这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洗牌。”
对面两人没有立刻回应。
陆松坐姿潦草,手指一边敲着智能手环一边眨着光幕游戏的副屏,像是随时准备在会议桌下升天。而杰妮,目光平静地盯着桌面,似乎在盯某种不存在的投影。
熹马·蓮干咳一声:“我知道你们对这个项目没什么热情——‘异常情节追踪方案’,听上去像是派我们三个来当DreamSim梦境模块的保洁员。
但我要说的是,如果我们三个月内能把灰市那些篡改梦境脚本的黑客清理掉,我们不但可能成为DreamSim正式模块的一部分,还可能因为创新业绩而我们三人各自找到更好的归宿”
熹马·蓮站在白板前,神情专注地用手指划出三个圈,一个写着“灰市封锁”,一个写着“官方收入增长”,最后一个圈内写着“太虚网调入资格”。三个圆圈在中心汇聚,像是要导出一个目标方程。
桌对面,陆松翻滚着指间的录音笔,闪烁的蓝光组成一条运动中闭环的光圈,会议录音中一定是呼呼来风的效果,而,杰妮低着头,似乎她指甲上的一点瑕疵更值得研究。她是那种安静得像空气的人,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
陆松笑嘻嘻地:“听起来你是打算吃人家灰市的饭,让他们无米下锅?”
杰妮微微耸肩:“而且我们是三个人,对面可能是一整片灰网联盟。就算清理成功,公司也未必会记得是谁做的。”
熹马·蓮没有回避反击,只是压低声音,语气变得锋利:
“我知道公司为什么选我们三个。因为我们都不是‘被信任的体系中人’。
“我是第九研究组高级研究员,没有关系网,研究成果不温不火。“
“你们一个是内容审核部裁撤下来的游戏判词师,一个是图像识别模型调参失败的AI画师。我们被打包进这支冷门小组,不是因为‘潜力’,是因为没人管。”
两人都一时没话可说。空气里冷的第一次会议就要散伙的味道。
熹马·蓮收敛锐气,语调变得平和:“所以我们才要做出成绩。不能自暴自弃吧!”
“而且.....我已经有了一些方向,还欠缺技术上的完善,咱们可以一起抛砖引玉。如果这任务能做成,我们就不是工具,而是公司漏洞的破冰者。”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到时候我争取去太虚网主脑模块,也一定给你们洒金级别的推荐信——也能选自己想去的岗位。”
短暂沉默后,陆松举手:“行吧,既然要上战场,不如开干前先——吃顿饭?顺便聊聊具体方案。”
杰妮也破天荒地补了一句:“我知道公司楼下新开一家模拟江户风的怀旧居酒屋。”
熹马·蓮觉得这是个增加凝聚力的契机,便爽快答应了:“成,今晚我请客。”
四十分钟后,他们坐进了一家AI推荐指数超高的未来融合料理餐厅——【Fusion Nova】。
陆松点单如飞:“来瓶‘梦幻蓝龙’,再来份火纹星肉和低温激活水晶虾……”
杰妮也难得主动:“我要那份抹茶松露意面和鸳鸯水煮蛋”
模拟江户风的居酒屋其实是灰市背景的合法边缘体,布满蒸汽光雾与AI木偶女将。
陆松毫不客气地又点了9种幻觉饮料迷你杯,以及限时出品的“多巴胺爆裂寿司拼盘”;杰妮连隐藏菜单都被她点了出来。
熹马·蓮,心脏略抽搐。账单数字像跳动的心电图。看着数字不断跳升不由得内心滴血地苦笑着,:这些人哪里是团队成员,分明是两只隐藏在公司内网的吸金鬼。
饭局上陆松大谈自己审核梦境数据时曾审出一段客户“梦见自己化身成野狗,在街角伺机咬上几口下班地老爹”的数据,还笑称如果DreamSim开放这些素材一定能打造“家庭伦理热梦专区”。
杰妮则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DreamSim有一个默认不会暴露的后门路径吗?是当年太虚网预留给某个神经监控实验项目的。”
熹马·蓮瞬间警觉:“你怎么知道的?”
杰妮挑了挑眉,淡淡地说:“我不只是个画师。”
陆松提了个观点:“说不定灰市才是整个太虚网城市真正的灵魂接口而非咱们DreamSim。”
熹马·蓮顺势接话:“你这观点可是酒后真言还是大胆妄想?”
“看情况。”陆松舔着调酒边缘,语气玩味。
熹马·蓮意识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两人的背景。
三人又尬聊了一会,二人的肚子已饱到了极限,实在也没有什么可以继续宰熹马·蓮钱包的余地了,已近午夜,在打样前出了餐厅,街区的广告墙静静流淌着情绪营销视频。
走了几步,大家原本准备告别时,熹马·蓮突然停下脚步。
他们看到一个衣衫破旧、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站在天桥下,仰头看着太虚网办公大楼的顶端,神情木然,嘴角留着干裂的血痕。
他向前一步,眼见那人缓缓走向车道中央,似乎对飞驰而过的磁悬车毫无所觉。
熹马·蓮猛冲上去,一把将他拉回人行道。陆松和杰妮也折返回来。
“疯子?”陆松皱眉。
“不,”杰妮低声道,“你们看他手腕。”
那人手上戴着一个紫色的识别环。
熹马·蓮盯着那枚紫色识别环出神。环面上浮刻着一行诡异的字母数字:
3Y/T-23:59:48 / Ψ-Δ417
陆松俯下身,压低声音道:
“这不是普通的标识……你看,这里有三层编码。
这第一层应该是档案存活销毁年限为3年;
第二层是标准化的时间码——23点59分48秒;
第三层是神经波纹的凹刻符号,像是‘Ψ-Δ417’。”
杰妮皱眉,吐出一句:“就像一把钥匙,却没对应的锁。”
而在标签背面,清楚印着一行冷冰冰的系统红字:
【分类:采样冗余 / 状态:标注销毁】
熹马·蓮的心微微一颤。
“系统采样失败?”熹马·蓮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突然泛起一丝熟悉的疼。
陆松: “人工智能在处理不同阶层的数据反馈时,需要大量的采集样本来训练,有的人因为灵魂简单、记忆里没有过多系统可以咀嚼的资料。
在采集记忆和情绪分析样本后,觉得占用了无效浪费的资源,删除清空存储片段的时候会误删除一些采集样本的记忆,这种概率大概是十万分之一吧!”
杰妮:“ 难道这个采集程序没有补救方案?”
陆松的沉默就是回答。
熹马·蓮 拉起那人的手,那只手冷得像冰,像是从深层数据库爬回来的幽灵。
熹马·蓮四下张望,陆松和杰妮 也跟着张望,不知道熹马·蓮在空空的街道上寻找什么?是等待突然出现的救世主吗?
而这时候熹马·蓮已然有了目标,搀扶着那个中年男人朝着路边深处,一家24小时能量补给超市走去。
深夜的补给超市里有四五张靠窗的简易巴凳,让流浪汉坐下,熹马·蓮为他点了一碗即泡方便面,这里没有什么选择,除了这碗热汤面是生存的底线,其他都是各种时尚而充满噱头的能量饮料和糖果。
汤气蒸腾,那人眼里浮现一点生机,默默吃着,像久旱后的土壤终于接触到一丝雨水。
熹马·蓮没有多话,只是打开自己终端,用他刚刚拥有的内部最低福利权限申请了一个“失智弱势残疾人类救援计划”指标。
他再没有犹豫,伸手把识别环猛地撕了下来,顺手塞进衣服口袋。
熹马·蓮之所以隐瞒这个人被系统判定清除的标签,也是希望他作为一个被系统利用过抛弃的,失去记忆的人,还能活一条命。
十分钟后,一辆无人接送车驶来,门自动打开。
那个男人站起来,回头望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像是残破世界里,一次无声的谢幕,他挥挥手,竟有一丝感恩的笑容。车门合上,驶入夜色。
总归有个容身之所和苟且生活吧!
熹马·蓮眼眶泛红,泪水缓缓落下。
陆松和杰妮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夜很深,熹马·蓮一个人走回家。城市的投影光从他脚下滑过,他仿佛踩在记忆与现实之间。
这个场景他在梦中来过,自己曾在那双空洞无助的眼睛里仰望太虚网顶端,而在梦中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在哪里,唯一能记住的是这条空冷的街道。
自己的父亲又在哪里?那个在消失在数据记录之外的人。他从来没去问母亲为什么,因为他怕父亲不是被命运带走,是被系统删除。
自己,会不会也是那种“随时可以被替换”的个体?如果不能留下点什么,这一生……又算什么?
十七岁以后,孤独徒步的身影几乎成了他的标配。这份孤独,既是命运的馈赠,也是他主动的选择。
人一旦真正拥有过宝贵的情谊,就再难在泛滥的交际中寻到慰藉。
此刻,寂静的楼道里,他看见公寓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用网兜包好的提梁保温桶。
他取下保温桶,转身朝对门尹太太那扇紧闭的房门笑了笑——一股暖意,正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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