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裂痕之歌
太虚网高层控制中心。
卡尔坐在主控室中央，满脸阴郁地扫过一排排不断刷新的警报数据。
屏幕上，十一区搬迁后的人口失踪事件还在发酵——
三名工人接连失踪，舆情板块数据异常波动，奥丽蕾丝城市低阶层情绪指数飙升到近三年最高值。
维稳组的负责人汇报得战战兢兢：
“......目前外圈民众自发聚集，初步未形成组织结构，但情绪异常激烈，不排除有之前置换阶段遗留的不满情绪借机发泄。也不排除有相关利益阴谋会迅速借机介入，目前已有少量小规模冲突，施工遭到进度中断。”
卡尔烦躁地翻着报告，目光一跳，锁定最新一条警报：
【数据异常源确认：空谷归还频道内容泄露引发舆情加速。】
他眯起眼。
心脏里那股隐隐的不安，瞬间被点燃。
空谷？
这群疯子竟然在这个节点煽动群众？！
副手小声提醒：“Sir，空谷归还的传播内容以‘自由使用音乐’为名，但实则夹带了大量对太虚网统治合法性质疑的信息包。”
卡尔指关节咔咔作响，恨不得把背后的煽动者活剥了。
外面，情绪在膨胀，在音乐的感染下传播越发快速！
黑市巷口开始有人聚集，耳语传唱起一首叫《别喂我》的歌——
旋律简单，歌词幼稚，唱的却是：
《别喂我》
喂、喂、喂——我不是你家数据猪！
别再拿版权当借口～
你说“保护”，保着保着全兜走，
AI吃肉，我喝凉水！
小破歌，我写三天，
你一句“违规”全删没～
怪不怪，系统却
哼着我的旋律上了头～
喂——我不是你家数据猪！
别再拿版权当借口～
你说“保护”，结果全兜走，
AI吃饱了，我们啥都没有！
明明只是首可笑、幼稚的歌，却像石子落入湖面，层层荡开，击碎了人们心底最深层的顺从，让他们在笑声中达成了对抗AI掠夺规则的共识。
卡尔知道，此刻音乐是最危险的病毒。
一旦人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互相传递情绪，控制就失效了。
“抗议人口失踪怎么又跟AI版权关联起来了？”卡尔质疑着。
“听说，失踪的工人沈峥和他未婚妻是空谷归还频道的新成员，他未婚妻是个音乐老师。”
“人口失踪的原因复杂，也不是我们造成的！把事情混在一起煽动，真是个搅屎棍子！再去调查，随时给我最新进展情况！”卡尔不耐烦的挥挥手。
他最不喜欢这种乱糟糟的场面。
与此同时，熹马·蓮悻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区。
他低头刷开工牌，熟悉的门禁声响起，但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杰妮和陆松早早等在那里，神色复杂。
陆松低声嘟囔：“小心点，最近高层情绪很差。”
熹马·蓮心里一震。
空气中那种紧绷的气味，他再熟悉不过了——
像是暴风雨前夜，连光都凝滞的压抑。
主系统发布了临时指令：
【DreamSim梦境引导部门全部进入预警模式，所有员工待命。】
没有说明原因，但每个人都明白：
奥丽蕾丝城外出事了。
第十一区外，聚集的人潮像是被夜色煮沸的河流。
有人举着简陋的牌子，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归还！”
卡尔 豁然而起，踱步走向抗议人群的大门。他自问“归还什么？音乐共享版权吗？”
卡尔站起身，冷冷扫过台下那群低声讨论的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利刃划破夜色：
“你们口口声声喊着‘共享’，喊着‘自由’，喊着‘人类的共同财富’——”
“可是谁在意过，这些财富，是谁流血流泪，付出一生燃烧出来的？”
“今天，你们用‘知识共享’的名义，试图窃取一切；
明天，是不是连努力、连牺牲、连创造本身，都要按人头分配？”
“如果过去的艺术家、科学家、作家还活着，看到你们这些所谓的‘共享倡议’，怕是宁愿再死去一次。"
"窃取别人的精神财富，不仅毫无羞耻，还妄想冠以‘道德正义’？
这是文明的倒退，不是进步！”
他步步逼近，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控诉AI抄袭人类文明？笑话！AI是人类自己一笔一划教出来的，是人类智慧的延伸！
你们害怕的不是被侵占，
是被超越！是自己懒惰、无知，被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他停顿片刻，眼神冷得像刀锋：
“科技不会等你们自怜自哀。
世界也不会因为你们的不努力，而放慢脚步。
你们不想被遗忘？那就创造比AI更伟大的作品！
不能？
那就闭嘴，趁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感谢AI帮你们延续了文明的余响！”
最后一句话，重重地砸进空气里，
会场死一般寂静。
高层设立的紧急说明会，本是为了安抚局势，
但此刻，台下乌压压的人群，情绪已经如干燥的烈焰，只待一根火柴。
卡尔刚刚甩下那番掷地有声的话，场内短暂死寂。
但下一秒，一道嘶哑又清晰的声音，从人群中爆裂而出：
“你说得对——AI是人类智慧的延续。”
那声音带着沉沉的怒意，像在压抑火山口上的一声闷响。
卡尔话音未落，广场短暂沉默。
这时，人群中一个青年慢慢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夹克，帽檐压得低低的，
眼神透着一种危险的安静。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眼睛，
像是在测量一个早已裂开的世界。
是尼克。
他没有喊口号，也没有挥动拳头。
只是一步步走到广场中央，仰头看向台上的卡尔。
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整个广场：
“是啊——
我们作为人类，必须从婴儿哭啼、少年学习、成人困惑、衰老遗忘……
经历一整条血肉之路，才能创造出一点微弱的光时，
现实却让没有痛苦、没有死亡、没有遗憾的机器，
以亿万倍的速度，占据了人类生存的每一寸土地！”
声音在广场上炸开，
像一道被撕裂的口子，嘶嘶作响。
”这不是延续，
这是篡夺！
AI确实是人类的孩子——
但你们把它锁进了金库，
拿去压榨，拿去出售，
拿去反过来剥削养育它的人！”
人群中开始骚动，越来越多的人眼神发亮，紧紧攥着手里的标语和手机。
卡尔冷冷盯着那个男子，手指敲着台沿，隐忍着怒意。
男人继续高喊：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流汗流血养大的文明，
最后被资本封成了围墙，
被你们定义，标价，税收？！”
他转身，朝着四面八方呼喊：
“如果AI能用无限的数据飞奔，
而人类必须用几十年爬行，
这就是不正当竞争！”
“如果创造出的光，必须缴税才能燃烧，
这不叫秩序，叫奴役！”
“如果连‘活着’本身也要缴纳情绪能源税——
那我们根本不是在被管理，
是在被喂养、收割、圈养，像牲畜一样！”
最后一句话一出，广场像被烈火点燃。
情绪板块瞬间失控。
原本只是一场抗议，忽然演变成了撕裂般的怒吼：
“归还音乐！”
“归还名字！”
“归还知情权！”
“归还我们的活着！”
有人砸翻了情绪监控机器人。
有人踹倒了用于应急的系统广播器。
有人挥舞着拳头，向着太虚网高层驻地方向推进。
黑云压城，群情激愤。
高台之上，卡尔猛然下令：
“封锁外围！
派出巡警！
第一批清洗无人区部署——立即执行！”
副官声音发颤，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阻：
“Sir……如果动用清洗程序，
这座城市的人心，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卡尔的眼神冷硬，像齿轮般咬死，毫无松动的余地。
他一字一顿，吐出冰冷的回答：
“那就换一批人心。”
话音落下，他重重按下指令按钮。
顷刻之间，天色骤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拖入漆黑的铁幕。
人群陷入惊惧，愤怒的呼声与惊恐的哭喊交织成一片。
而在那混乱的人海中，尼克抬起头，死死望向高台上的卡尔。
曾经的战友，修罗营里最卓越的指挥官——
当年他带领乌洛波洛斯团队在游戏中所向披靡，清醒、果断，让人无比信服。
如今，他依旧冷酷而决绝。
只不过，比当年更甚。
二人隔着汹涌的人海，目光短暂交会。
尼克在那双眼里，看不到半分熟悉的火焰，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压制。
那是高墙俯视囚笼的眼神，死寂而坚硬。
尼克的心口一紧，目光逐渐深陷。
失落与绝望在他眼底像灰烬般慢慢铺开，
将曾经的信任与热烈一寸寸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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