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城隍庙的公道

天刚蒙蒙亮，城隍庙前就挤满了灾民。

叶云溪一身布衣站在石阶上，身后是穆云漫搀着的叶母。老太太拄着镶玉拐杖，腰板挺得笔直，眼睛扫过面黄肌瘦的人群，眼圈就红了。

“发粮！”叶云溪挥手，暗卫抬出十几袋白米——是昨夜从周永昌私仓里抄出来的官粮。

灾民们愣着不敢动。有个胆大的老汉颤声问：“老爷……这米能领？”

穆云漫上前舀起一勺米：“老人家，这是朝廷还你们的公道米！”

米粒雪白饱满，在晨光里闪着光。人群嗡地骚动起来，排队领米的队伍排到了街尾。叶母摸出钱袋塞给孙子辈的孩子：“买糖吃！造孽哟……饿成这模样……”

忽然街口传来鸣锣开道声，周永昌的官轿大摇大摆驶来。帘子一掀，肥硕的府尹瞪圆眼：“何人胆敢私放官粮？！”

叶云溪慢悠悠亮出蟠龙玉佩：“周大人，认得这个吗？”

周永昌腿一软，强撑冷笑：“哪来的刁民！伪造御物！给本官拿下！”

衙役刚要动，四周屋顶冒出弓弩手——江北大营的兵到了！统领抱拳：“叶将军！江北营三千将士听令！”

“将军”二字炸开，灾民哗然。周永昌脸白如纸：“你……你是叶云溪？！”

府衙公堂，叶云溪端坐主位，穆云漫陪坐一侧。周永昌被按跪在地，浑身筛糠。

账册摊开，叶云溪每念一条，堂外百姓骂声就高一分。

“……河工款贪墨七十万两，堤坝以草代石。”

“灾粮掺沙三成，虚报人数冒领！”

“勾结漕帮假造沉船，私分盐税……”

周永昌突然挣扎：“污蔑！这都是庄国公指使！”

穆云漫轻笑：“周大人，庄国公的账本要看看吗？”她展开一卷黄绢，“今晨八百里加急——京中已抄了国公府！”

周永昌瘫软在地。

叶云溪拍案：“拖下去！押送京城！”又对百姓拱手，“诸位受苦了！叶某定奏明圣上，免江南三年赋税，重修河堤！”

掌声雷动中，叶母突然拄拐上前，抡起拐杖抽周永昌：“黑心肝的！我替百姓揍你！”

穆云漫忙扶住婆婆：“娘，法度在上……”

叶母喘气：“法度管天管地，管不住老娘打畜生！”

返京那日，江宁百姓夹道相送。

老汉捧来藕粉：“将军尝尝！这才是真藕粉！”

孩童塞来糖人：“奶奶吃甜！长命百岁！”

甚至醉仙楼掌柜追出十里，硬塞了坛花雕：“小人当年被迫做假账……谢将军还清白！”

马车里，叶母抱着满怀礼物直抹泪：“江南百姓……厚道啊……”

穆云漫替婆婆擦泪，转头问丈夫：“京里该闹翻天了吧？”

叶云溪啃着百姓送的炊饼：“闹呗！庄国公倒台，牵扯多少官员？陛下正愁没由头整顿吏治。”

车外忽传来马蹄声，叶承煜一身风尘拦在车前：“爹！娘！祖母！舅舅让我接你们！”

叶母掀帘搂孙子：“乖孙！想死祖母了！”

叶承煜红着眼圈：“舅舅在宫里备了宴，说……说再不放人回来，他要御驾亲征江南了！”

皇宫暖阁，皇帝一见妹妹就冲过来抱。

“漫儿！瘦了！”他捏穆云漫脸颊，“江南饭菜不合口？”

叶云溪咳嗽：“陛下，臣妻……”

皇帝瞪眼：“我姐，你闭嘴！让你护着漫儿，结果带她钻地窖！”转头又变笑脸，“漫儿，酱肘子炖好了！”

叶母被太后拉去唠嗑，俩老太太比划江南见闻，笑得前仰后合。

叶承瑾抱着康康凑近：“爹，您猜谁接的江宁府尹？”

叶云溪挑眉：“总不会是你这猴崽子？”

“是赵诚叔！”叶承瑾得意，“舅舅说老将稳当！赵叔今早踹了周永昌的鎏金椅，换枣木的！”

穆云漫轻笑：“该！让赵大哥治治那些奢靡风气。”

宴至半酣，皇帝举杯：“姐夫，这趟辛苦。朕敬你——”

叶云溪起身：“臣份内事。”

皇帝摇头：“不！是朕谢你！谢你护着漫儿，谢你涤荡污浊，谢你……还是当年那个死谏的倔驴！”

群臣大笑。叶云溪耳根微红，穆云漫在桌下握紧他的手。

回府那夜，叶云溪旧伤发作，疼得睡不着。

穆云漫披衣起身，拿药油给他揉肩。月光透过窗棂，照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

“云溪，”她轻声，“下次出游，真去看风景可好？”

他反手握住她：“好。去西山看红叶，不带暗卫，不查贪官。”

窗外传来叶母哄康康的童谣，混着叶承瑾被媳妇追打的笑闹。

穆云漫靠在他肩头：“其实江南挺美……等太平了，再去看看真烟雨。”

叶云溪笑：“带娘一起去，让她骂遍贪官。”

两人笑作一团。

三月后，江南捷报送达：新堤固若金汤，灾民安居乐业。赵诚还捎来一车莲藕，附信：“将军，真藕粉管够！”

叶母指挥厨子做藕宴，满院飘香。康康摇摇晃晃追蝴蝶，叶承煜夫妇陪着祖母摘桂花，准备酿年酒。

叶云溪和穆云漫并肩站在廊下，看夕阳镀金了屋檐。

“漫儿，”他忽然道，“这辈子最对的事，是当年爬你家墙头。”

穆云漫掐他胳膊：“胡说！最对的是娶我！”

他笑着搂紧她：“一回事。”

炊烟袅袅升起，融进暮色。将军府的故事还在继续，一代又一代，如同院中老树，岁岁年年，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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