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10
周凛口中的“私人聚会”，设在一艘停泊在私人码头的豪华游艇上。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与外界仿佛是两个世界。
沈墨言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跟在周凛身后。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和周凛身上，有探究，有敬畏，也有隐藏在笑容下的算计。
周凛游刃有余地与人寒暄，举止优雅，谈笑风生，仿佛前几天码头的枪声和内部的清洗从未发生。
但沈墨言注意到，他与几个特定人物交谈时，眼神会变得格外锐利，交换的信息也带着不同寻常的机锋。
聚会进行到中途，周凛似乎有些倦了，带着沈墨言走到游艇尾部的露天甲板，这里相对安静，只有海风拂过海浪的声音。
“觉得无聊了？”周凛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
“没有。”沈墨言站在他侧后方一步之遥的位置，如实回答。他确实不觉得无聊，高度的精神紧绷让他必须时刻观察、分析。
周凛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被海风吹散。“有时候，安静反而是最危险的。”他意有所指地说。
就在这时，阿泰步履匆匆地走来，脸色凝重，俯身在周凛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凛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锐利。他掐灭了烟，对沈墨言道：“在这里等着，别乱走。”
说完，他便与阿泰快步离开了甲板。
沈墨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独自留在甲板上，海风吹得他有些发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面的船舱似乎传来一些骚动，但很快又平息下去。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阿泰去而复返，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表情比刚才更加冷硬，看着沈墨言的眼神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
“沈墨言，跟我来。”阿泰的声音不容置疑。
沈墨言心中一沉，跟着阿泰穿过华丽的船舱，来到下层一个僻静的舱室门口。阿泰推开门，示意他进去。
舱室不大，里面站着周凛，还有一个被反绑着双手、堵住嘴巴、跪在地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满脸惊恐，浑身颤抖，正是之前跟在李堂主身边的一个心腹，沈墨言在“迷迭香”见过几次。
周凛背对着门口，站在那个男人面前，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而压迫。
“我们内部清理得很干净，”周凛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渗人的寒意，“但总有几个漏网之鱼，想着通风报信，想着借外面的力量翻盘。”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沈墨言身上，那眼神冰冷、陌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这个人，”周凛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警方那边，开出条件保他。他们的人，应该已经收到消息，正在来的路上了。”
沈墨言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周凛走到沈墨言面前，将一部手机塞到他手里。那是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手机，无法追踪来源。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周凛的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句敲在沈墨言的心上，“一，用这部手机，立刻联系你在警方的人，告诉他们，人在我手里，让他们取消行动，否则，我立刻把他沉海。”
沈墨言握着手里的手机，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二，”周凛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不容他丝毫逃避，“拿起那边的刀，”他指向旁边桌上放着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现在，就在这里，处理掉他。用行动向我证明，你和他们，不是一边的。你是我的人。”
地上那个男人听到这句话，发出绝望的呜咽声，拼命地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沈墨言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他看着周凛，看着那双深不见底、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又看向地上那个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的男人。
联系警方等于直接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任务彻底失败，他自己也绝无生路。
而且，周凛真的会放人吗？这很可能只是一个试探，一旦他联系，周凛会立刻知道他的身份，结果可能更糟。
动手杀人？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来换取周凛的信任？这违背了他所有的信念、底线和作为警察的初衷，他潜入这里，是为了维护秩序，不是为了成为刽子手。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酷的两难选择。无论选哪一边，似乎都是绝路。
冷汗浸湿了沈墨言的后背，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那部手机，指节泛白。
他看着周凛，试图从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破绽，一丝玩笑的意味，但他只看到了不容置疑的认真。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凌迟。
地上男人的呜咽声，阿泰冰冷的注视，周凛耐心的等待，如同巨大的压力，要将他碾碎。
最终，在极致的痛苦挣扎之后，沈墨言猛地抬起了头。他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没有去看那把匕首，也没有拨打手机。
他向前一步，在周凛和阿泰略带讶异的目光中，猛地抬脚，狠狠踹向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的胸口！
这一脚力道极大，男人惨叫一声发出了沉闷的痛哼，向后翻滚出去，撞在舱壁上，昏死过去。
沈墨言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转向周凛，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而沙哑不堪：
“少主。这种人渣，杀了他脏了您的手！警方想要？偏不给他们！留着他这条烂命，让他看着他的靠山是怎么一个个倒台的，不是更有趣吗？”
他的眼神灼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忠诚和与警方彻底割席的狠厉。
“至于警方……”沈墨言冷笑一声，带着不屑，“让他们来吧。看看是他们快，还是我们把人转移得快！想从少主您手里抢人，做梦。”
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给出的选项，而是在绝境中，硬生生开辟出了第三条路——一种更符合身份的、带着残忍和挑衅意味的应对方式。
舱室内一片死寂。
阿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冷硬。
周凛静静地看着沈墨言，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恐惧、决绝和一丝表演痕迹的疯狂。
良久，周凛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深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笑容里，有审视，有玩味，更有一种……近乎愉悦的满意。
他没有评价沈墨言的做法，只是淡淡地对阿泰吩咐道：“把人带下去，看好了。”
“是。”阿泰应声，拖走了那个昏迷的男人。
舱门关上，只剩下周凛和沈墨言。
周凛走到沈墨言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依旧紧绷的脸颊。
“很好。”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便转身离开了舱室。
沈墨言独自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靠着冰冷的舱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赌对了。周凛要的，或许并不是他真的杀人，也不是他暴露身份，而是他在绝境中展现出的、毫不犹豫站在他这一边的“决心”和“狠劲”。
【系统：极端忠诚度测试通过。目标人物周凛对宿主信任度大幅提升。目标好感度：+15（当前60/100）。】
用一次违背本心的表演、一次游走在悬崖边的冒险和沉重的心理代价换来。
沈墨言闭上眼，将脸埋入颤抖的膝盖。他没有感到丝毫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这个深渊里，陷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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