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化妆间的镜子映出路遥此刻的模样。月白衣裙的素雅下，是妆点后刻意强调的、属于沈清辞的憔悴底色与眼底那抹烧灼的倔强。她静静地坐着，听着裴言知在她身后清晰宣布的每一个决定：

“环宇的法务部和公关部会联合追究恶意造谣、人身攻击和网络暴力的几个头部账号，走法律程序。”

“试镜那段录像剪辑版——就是张导刚才拍桌子叫绝的那段——下午五点全网发布。”

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水的石块，在密闭的化妆间里激起无声的回响。周围的助理、化妆师们动作虽未停顿，眼神的微妙变化却难以掩饰：原本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此刻多了一丝敬畏和明了。“环宇”、“法律程序”、“全网发布试镜录像”——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无形的护盾，迅速筑起。

路遥的目光在镜中与裴言知相接。他眼底那丝为她熬出来的血丝格外清晰，卸妆后喉结旁的红痕也尚未完全消退。没有言语，那目光却重逾千钧，只传递着一个信息：风暴已进入尾声。

“准备开工了。”裴言知的声音打破沉寂，他自然地退开一步，那身玄黑亲王朝服上的金线在灯下流转出冷冽的光晕，气场瞬间切换回萧景琰。

片场并非立刻恢复宁静。

走进摄影棚的核心区域，虽然聚集了今天“受审”戏份的所有主创——饰演丞相凌修远的老戏骨林振棠正闭目养神，气质沉稳；饰演公主萧景韶的安玉晴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看着手机，细长的指甲在屏幕上轻轻划动，嘴角挂着一抹极淡、意味不明的弧度，像是捕捉到什么有趣的猎物。

路遥感受到空气里残留的余温。当她和裴言知并肩走过时，她能察觉到聚焦过来的视线——不再是早先那种纯粹的审视与好奇，而是混合了新生的忌惮、观望以及对那即将释放的“试镜录像”的悄然揣测。窃窃私语像退潮后岸边的细小泡沫，声音压得极低，内容难辨，却足以感受到氛围的转变。张导那句响亮的“拍桌子叫绝”显然发挥了作用，加上裴言知在化妆间的宣布，原本有些摇摆的目光开始收敛。

张导站在监视器后，目光锐利如鹰，一扫场内众人，尤其深深看了一眼路遥和裴言知，最后落在刚抬起头、脸上瞬间切换到甜美笑容的安玉晴身上。“都齐了？开整！场景复原！各就各位——沈清辞‘下狱受审’，第一镜，Action！”

强光灯“嗡”地一声骤然亮起，刺目的光线如同刑讯的燎烧，瞬间吞噬了棚内所有的杂音，也将现实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布景搭成阴暗潮湿的诏狱一角，空气里仿佛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

路遥（沈清辞）被“衙役”粗暴推搡着踉跄入画。甫一站定，那遍体的伤痕与长途奔袭的疲惫便精准地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单薄的囚衣沾着污渍，颈间那抹象征着蒙冤不屈的素帕却依然醒目（这正是“素帕杀”的来源）。她被迫仰着头，看向高堂之上端坐的、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丞相凌修远（林振棠饰）以及旁听审案的公主萧景韶（安玉晴饰）。

身体在颤抖，像是随时会碎裂在尘埃里，可那双眼睛却穿透凌乱的发丝，死死钉在林振棠的脸上。那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被仇恨和极致的悲恸冲刷后凝结成的冰湖——是破碎边缘傲骨不屈的绝境之花。林振棠并未立刻开口，老戏骨仅用一个微微前倾身体、眯起眼睛的危险动作，就将无形的威压如山般碾下。

就在这时，扮演“受诏旁观”的亲王萧景琰（裴言知饰）无声无息地踱步站定在高堂侧翼的一束阴影里。他没有看沈清辞，仿佛只是闲庭信步，但那身玄色朝服上的金线却在特定的光影下猛地刺出一道令人心惊的寒芒，如同黑暗中骤然出鞘的剑锋。他站的位置极其巧妙，恰好半挡在了公主萧景韶与场中受审的沈清辞之间，形成了一个虽不直接、却极具压迫感的守护之角。

安玉晴（萧景韶）面上依旧保持着公主审视的冷漠，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裴言知的站位，又落回到路遥身上。然而，在无人捕捉的瞬间，她捏着团扇的手指似乎紧了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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