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当路正鸿沉默地向他点头示意时，裴父身体猛地一震，搂着妻子的手臂骤然收紧，眼中那沉淀了一夜的绝望与无力，终于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对凶手的仇恨和对结果的渴求所取代。他死死盯着路正鸿，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用目光从对方那里榨取出凶手的每一个细节。

路正鸿没有让他久等，声音低沉却清晰无比地穿透凝滞的空气：“裴先生，裴夫人，人抓到了，王强。警方正在突审。”

“王强…”裴父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滔天的恨意，“是谁？！他为什么要害言知？！”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承载他所有愤怒和痛苦的实体。

“身份背景已查明，”路正鸿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语速平稳地汇报，“王强，有严重前科，刚出狱三个月。初步调查，他通过非法渠道得知裴先生行程，乔装潜入道具组。动机尚在深挖，不排除受人指使或为钱财铤而走险。警方正在全力审讯，路氏特聘的刑侦顾问也已介入，务必挖出所有关联信息。”助理的声音不带感情，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感。

“指使…指使！”裴母猛地从丈夫怀里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惊骇和怨毒，“一定是有人指使！言知他…他怎么会惹上这种人！”她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几乎失控。

“伯母您别激动，”徐叁立刻上前，声音带着安抚和不容置疑的肯定，“无论背后是否有人，这个直接行凶者已经落网。警方和路氏不会放过任何线索。现在最重要的是言知在里面稳定下来。”他巧妙地转移着焦点，将裴家父母再次拉回到儿子生命安危这个核心上。

裴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追问，目光再次投向ICU紧闭的门。儿子的命还在鬼门关挣扎，揪出幕后黑手固然重要，但此刻，没有什么比那扇门后的心跳声更揪心。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搂着妻子，重新将目光钉在门上，只是那眼神里，除了深沉的担忧，更多了一份等待血债血偿的冰冷决绝。

门内，路遥对外面的抓捕结果尚不知晓。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感知裴言知的状态上。她敏锐地察觉到，随着麻药进一步代谢和意识的逐渐清晰，他承受的痛苦似乎也在加剧。每一次呼吸带来的胸腔起伏，都让他紧蹙的眉头更深一分，紧咬的牙关甚至在微微颤抖，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气音。

“疼…是不是？”路遥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和颤抖。她更紧地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按压他的虎口穴位，这是她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据说能缓解疼痛的方法。

“我知道…我知道很疼…言知，忍一忍…忍一忍就好…”她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安慰，恨不得将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护士…护士说这是伤口在生长…是好现象…熬过去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握着你的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哽咽，却依旧顽强地坚持着，将她的存在、她的温度、她的信念，源源不断地通过交握的手传递给他。

裴言知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剧痛让他的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又因痛苦而锐利，但他总能在下一秒，重新将视线焦点艰难地汇聚在她脸上。

那目光里，有对疼痛的忍耐，有对现状的无助，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刻入骨髓的依赖。他无法说话，只能用尽全力去感受她掌心的温热，去捕捉她声音里每一丝抚慰的力量。当路遥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无声地滑落，滴在他手背上时，他那被氧气面罩覆盖的嘴唇，极其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像是在说：“别…哭…”

这个无声的口型，瞬间击溃了路遥强撑的堤防。她慌忙抬手抹去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力摇头：“不哭…我不哭…你看，我笑了…言知，你也要加油…我们一起加油…”

就在这时，护士再次进来做例行检查。她看了看监护仪上趋于稳定的数据，又仔细观察了裴言知的状态，尤其是他那始终聚焦在路遥身上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她弯下腰，声音放得极轻，是对裴言知说，也是对路遥说：“裴先生，意识恢复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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