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祂来了

璀璨的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护士长徐姨正在打扫林野的床铺。

林野的父母很多年前就出车祸去世了，当时的车祸现场一片血肉模糊，彼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实习护士，上班路上，刚好撞见了这起天灾人祸。

警车和救护车的喧闹中，她遇到了这辈子缘分牵连最深的人。

那个坐在父母尸体旁边，眼神呆滞的五岁男孩。

或许是善良的人有着一颗异于常人的同理心，在得知林野没有别的家属后，徐姨就自主主张，将林野收养在了自己翅膀下面。

那时候的她也才青春风华，年少稚嫩，二十出头的年龄写满了对未来的向往，陡然收养一个五岁的男孩，周围人都说她疯了，连她父母都反反复复劝说她放弃，养别人的孩子，终究是养不熟的。

可她不管，她在漆黑的夜里给林野做晚饭，看着林野一口一口将饭菜吃进肚子里，她脸上总是会浮现出满足的笑容，谁都不知道，就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从小就有着一个不被别人知道的癖好。

她喜欢养某个东西，喜欢看着亲手养育的东西慢慢长大，心中会有无限的满足感。

猫，狗，花，草，昆虫....那些东西她都养过，但这些动物的生命总是短暂。

她不愿意在哭着在地上挖出坟墓。

于是她打算养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哪怕没有结婚都行，只要是属于自己，就好。

就这样，林野在徐姨的养育下渐渐长大，从瘦巴巴的小男孩渐渐成为了臂膀宽阔的青年。

或许是亲眼目睹过父母惨死在车祸之中，随着林野长大，他的童年创伤便开始显现，时常捂着脑袋喃喃自语，说自己看到了很多很多可怕的东西，还说自己的脑子里忽然忽然出现了很多很多奇怪的回忆。

有在血与火中杀到人类最顶尖的无敌战神，有刚刚出生就坐拥百万大军护送的京都太子，有滔天到看不见边际的灰色大雾，有无数双巨大的金色眼眸于虚空中凝视，有无数的尸体，有千万人哀嚎，有大山崩塌，有山川断流，有笑有泪......他痛苦到在地上打滚。

每每看到这些，徐姨都痛苦到泪流满面，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精神折磨。

十六岁那年，经过十几次的复查，林野终于确诊为幻觉妄想综合征，不仅会产生大量臆想症，还会容易将某个人或某个东西定义为邪恶恐怖的怪物，尤其是带血的车，原因就是童年创伤。

徐姨接近绝望地接受了这份血淋淋的现实，她从二十一的风华正茂开始，始终没有寻找恋人，没有结婚，她将自己的青春，时间，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到了林野身上。

曾经只想要养育一个东西的念头渐渐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覆盖。

林野成大她会高兴，林野伤心她会着急。

午夜的时候，她会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着急等待贪玩的孩子。

开家长会的时候，她会满脸自豪地拿着奖状，说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

她会紧紧抱着林野，安慰说你不是病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最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比星星存在的时间还要远。

在时间和情感的注入下，她渐渐变为了一位母亲。

她亲手将林野带进青阳市精神科的那天，独自一人在安全通道里掩面痛哭，痛恨当初自己怎么不早出现，如果自己早一点出现，或许就能按喇叭提醒那因为爸爸犯困而正在闯红灯的一家三口，或许就能让林野拥有一个没有创伤的童年，平安快乐地长大。

那一刻起，她那些想要养育某个东西的私有心彻底破碎成漫天残渣。

剩下的只有一位母亲接近绝望时的祷告和后悔。

那条安全通道，那天听到了最虔诚的祷告。

“祝愿我的孩子....岁岁平安.....”

.....

“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林野！你赐予我的痛苦，我要千万倍地还给你！！”

就在徐姨专心整理林野的床铺时，窗户忽然出现了一团人类肉眼看不见的暗物质。

在暗空间的视角里，这是一团扭曲的黑雾，时常闪烁出一张充满憎恨的人类脸庞。

赫然就是小唐。

唐福并没有直接死去。

他在某一瞬间，接触到了某种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东西。

他化作了纯粹的暗物质能量，能够看到人与人之间的因果线，他带着滔天的愤怒与憎恨，游荡在青阳市之中。

终于，顺着林野散发出来的因果线，他找到了医院里的徐姨。

好浓重的因果线，寻常人的因果线顶多就是淡淡的灰雾，可是这条因果线，却浓郁到发黑！

“林野！我要你永生永世陷入自责和痛苦的深渊！我要你生不如死！死不如生！”

“我要用一万把刀子割你的心，我要你最珍惜的人死在你面前！！”

唐福咆哮着，穿过窗户，冲进徐姨的身体。

.....

“徐姐，又来帮林野收拾东西呀？”

新入职的两个小护士捂嘴笑着：“徐姐，你都快是林野的妈妈了。”

徐姨刚想笑着回答，可瞬间，她的瞳孔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迅速蔓延，占据了整个眼眶，两个纯黑色瞳孔的出现，让徐姨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寒凉。

“徐姐？徐姐？你怎么了？”

“啊！徐姐！你眼睛怎么了？”

看到徐姨那两颗非人似的纯黑眼睛，两个小护士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许多病人和医院工作人员问询赶来。

“嘶！护士长你眼睛怎么了？生病了了吗？”

精神科主任医师带着困惑和担忧，快步走来。

徐姨的嘴角勾起一道诡异的笑容，伸手猛地抓住主任医师的脖子。

“啊.....护士长.....你.....”

没有任何征兆。

咔嚓！主任医师的脖子被活生生捏碎，鲜血四溅，头颅滚落。

“啊！杀人了！”

“徐姐发狂了！”

医院楼道里响起尖叫和杂乱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在惊慌逃命。

3号病房里，章龙的父亲，那个喜欢捡破烂的可怜老头，呆呆地靠在床上，自言自语：“祂来了祂来了祂来了祂来了祂来了......没有人能逃没有人能逃没有人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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