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药堂蛰伏
回春堂的后院,僻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沈生澜在木板床上躺了足足三天。这三天里,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身体像被碾碎过一样,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尖锐的痛楚,提醒着她在地牢里经历过什么。
墨玄每日会来两次,送药,换药。他的动作精准利落,像对待一件需要修复的器物,眼神永远是那片浅淡的、不起波澜的琥珀色。
他不问她从何处来,为何伤得这般重,也不提上官容璟。
沈生澜也乐得清净,默默接过那碗苦得舌根发麻的药汁,眉头不皱地灌下去。
她在积攒力气,也在观察。
第四天清晨,沈生澜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闷痛减轻了些,四肢也恢复了些许气力。她撑着床沿,慢慢坐起身,尝试着下地。双脚落地时,一阵虚软袭来,她扶住墙壁,稳住了身形。
她挪到房间那扇唯一的、糊着素纸的窗前,透过纸张模糊的纹理,看向外面小小的院落。
院子里晒着些草药,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清苦味道。偶尔能看到墨玄灰色的身影沉默地穿梭其间,整理药篓,或是研磨药粉。
这里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安全,但也……贫瘠。
她摸了摸枕下那个灰布包,硬邦邦的金银硌着指尖。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资本。
上官容璟通过燕侠翎递来的,不仅仅是钱,也是一个信号——他知道了她的落脚处,并且,暂时默许了她在这里。
但这默许能持续多久?南宫祈霁的搜捕又进行到了何种地步?
她不能一直困在这小小的回春堂里。
“能下地了?”
墨玄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门口响起。他端着药碗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她扶着墙的手上,那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死不了。”沈生澜转过身,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墨大夫,我想沐浴,再要一身干净的衣物。”
她身上还是那件从地牢穿出来的、破烂不堪的囚衣,血迹和污垢板结在一起,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墨玄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她提出这个要求,但他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热水稍后送来。衣物……”他打量了一下她的身形,“我找找。”
半个时辰后,沈生澜坐在冒着热气的木桶里,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洗去一身黏腻的血污和冷汗,也带走了几分疲惫。
墨玄找来的是一套半旧的浅青色粗布衣裙,料子普通,但干净清爽。
她仔细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又将满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
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唇色浅淡,但那双眼睛,洗去尘埃后,亮得惊人,里面是磐石般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当她收拾妥当,重新走出房间时,等在院中的墨玄抬眼看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洗净铅华,褪去狼狈,眼前女子眉目如画,虽带着病容,那份沉静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多谢。”沈生澜对他说道。
墨玄移开目光,语气平淡:“份内之事。”他顿了顿,又道,“你既已能活动,伤愈之前,可帮忙分拣药材。”他指了指屋檐下几个装着草药的簸箕,“按类分开,剔除杂质。”
这不是商量,而是安排。
回春堂不养闲人。
沈生澜没有异议。她需要活动来尽快恢复体力,也需要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
她走到屋檐下,坐在小凳上,开始辨认那些形状各异的干枯草药。
原主沈生澜虽是尚书府嫡女,但性子怯懦,除了女红诗书,对这些庶务一窍不通。
好在穿越而来的沈生澜在现代为了写小说,杂七杂八的知识涉猎不少,基础的草药辨认难不倒她。
她的手指拂过干燥的叶片和根茎,动作不快,却异常专注。
阳光透过屋檐,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墨玄在一旁默默捣药,偶尔抬眼瞥她一下。见她分拣得有条不紊,几乎没有出错,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日子就在这药香弥漫的院落里,平静地滑过几天。
沈生澜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分拣药材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她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像是在积蓄力量。
墨玄更是惜字如金,两人之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没有任何对话。
这晚,月上中天。
沈生澜躺在床上,并未睡着。她在脑中反复推演着接下来的路。
京城是不能久留的,南宫祈霁的势力盘根错节,迟早会查到这里。她必须尽快离开。
上官容璟……那个男人深不可测,他的庇护如同浮冰,看似坚固,实则随时可能崩塌。她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
燕翎送来的银钱足够她远走高飞,找个偏远小镇隐姓埋名,安稳度日。但……然后呢?
地牢里的绝望,官映雪看似柔弱实则恶毒的眼神,南宫祈霁冰冷的宣判……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不甘心。
凭什么她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一生?凭什么那些践踏她、伤害她的人可以高高在上?
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心口升起,带着毁灭般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情绪。
冷静。必须冷静。
她现在还很弱小,如同蝼蚁。
复仇是以后的事,活下去,变得强大,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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