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夜巡与暗记
仓库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以及黑暗中压抑的咳嗽和辗转反侧的低吟，证明着这里生存着二十多个挣扎的灵魂。
白天的闷热在厚重的墙壁阻挡下，到了夜间变得只是难以驱散的黏腻。但对于林寒而言，这种温度却让他体内那股盘踞的寒意变得“舒适”起来，甚至比其他人更能保持清醒。
夏沫在药物作用和苏晚晴的照料下，终于陷入了深度的睡眠，呼吸虽然仍有些粗重，但额头不再那么烫手。苏晚晴也蜷缩在旁边的垫子上，累得睡着了，眉头即使在梦中依旧微微蹙着。
林寒却毫无睡意。
他轻轻起身，像一道苍白的影子，在货架投下的巨大阴影中移动。陈静给予的初步信任和赵大虎毫不掩饰的敌意，像天平的两端在他心中摇摆。那个笔记本上的神秘标记，更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需要更了解这个地方，了解这些人。被动等待，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没有点燃任何照明物，体寒带来的另一个不易察觉的优势，是他在微弱光线下似乎比常人看得更清楚一些。他沿着货架间的通道缓慢行走，记忆着布局。食品区、杂物区、被隔开的休息区……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带着一种在末世中艰难维持的纪律，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陈静的管理。
当他靠近仓库深处那扇厚重的低温库大门时，一股比周围更明显的凉意透了出来。门没有完全锁死，留着一条缝隙用于通风。林寒犹豫了一下，侧身闪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黑暗更加纯粹，空气冰冷而沉滞，带着一股金属和尘封的味道。这里堆放的箱子更多，上面标记着一些精密仪器零件或是特殊化工原料的字样，看来是仓库原本储存的价值较高的货物。温度大约在三十度左右，对林寒而言，几乎是“凉爽”了。
他的目光如雷达般扫过。角落里有几个蜷缩的身影，是仓库里身体最弱的一些人，包括小雅和她的妈妈。陈静将这里最好的环境留给了最需要的人，这个细节让林寒对她的观感又好了一分。
就在他准备退出，不打扰他人休息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一个小而硬的东西。东西滚出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寒心中一紧，立刻蹲下身子，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才摸索着向前，在地上小心地探寻。
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圆柱形的金属物体。他捡起来，凑到门缝透进的微弱光线下一看——是一个空的、扁平的金属酒壶，上面没有任何标签，但壶身似乎被摩挲得很光亮。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看起来经常被使用。
他不动声色地将酒壶放回原处，退出了低温库。刚回到主库区，一个压低的、带着警惕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你不睡觉，在这里瞎转什么？”
是赵大虎。他手里提着一根棍子，眼神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像一头守夜的恶犬。
林寒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不动声色：“认认路，也看看哪里需要加固。晚上安静，好思考。”他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赵大虎显然不信，冷哼一声：“我警告你，别动什么歪心思。这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特别是里面的……”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刹住，恶狠狠地瞪着林寒，“赶紧回去睡觉！晚上由我守夜，用不着你操心！”
林寒没有争辩，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自己角落的方向走去。他能感觉到，赵大虎的目光一直如芒在背，直到他回到垫子旁坐下。
这个赵大虎，对低温库似乎格外敏感？那个空酒壶，会不会和他有关？
林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笔记本上的标记，来历不明的空酒壶，赵大虎过度的警惕和对低温库的讳莫如深……这些零散的线索，像碎片一样在他脑中漂浮。
他回忆起刚才在货架间穿行时，似乎在一些支撑柱子上，也看到过一些模糊的刻痕，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有些刻痕的形状，似乎和笔记本上那个鸟形符号有几分相似？
难道……那不是随手涂鸦？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这些标记，会不会是一种内部使用的暗号？用于指示方向、标注物品、或者……是内鬼与外界沟通的方式？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看似稳固的避难所，内部可能早已被渗透。赵大虎的敌意，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排外，更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或者，他本身就是问题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一直看似沉睡的苏晚晴忽然翻了个身，面向林寒，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睁开一条缝，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问道：“有发现？”
林寒有些意外，随即释然。这个女人，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警觉。他微微颔首，同样用气声回应：“有点眉目，但还不确定。明天，得想办法确认一些事情。”
苏晚晴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一种无言的默契，已经在两人之间建立。
长夜漫漫。仓库外，是吞噬一切的高温地狱。仓库内，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林寒知道，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些标记的含义，以及赵大虎的真正立场。否则，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堡垒”，很可能从内部土崩瓦解，或者，成为一座更加危险的囚笼。
天，快亮了吧。新的一天，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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