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死水微澜

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夜色开始松动，但地面的热浪已然开始蒸腾。林寒和阿强借着这黎明前最后的昏暗，潜行至城西老自来水厂外围。

废弃的厂区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锈蚀的管道如同怪物的触手，缠绕着坍塌的厂房。死寂中，只有热风穿过破洞发出的呜咽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水汽完全蒸发后留下的腥涩气味。

林寒在一堵断裂的围墙后蹲下，仔细观察。阿强跟在他身后，呼吸粗重，汗水几乎浸透了全身，嘴唇干裂起皮。高温正在急速消耗他的体力。

“寒哥……就是这里？”阿强哑着嗓子问，眼神里既有希望也有恐惧。

林寒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厂区。他的状态比阿强好很多，体寒让他对高温的耐受度远超常人，只是连续奔波和警惕让他脸色更显苍白。“备用蓄水池在最后面，地势最低。小心点，这种地方，容易藏东西。”他说的“东西”，既指可能残存的水，也指可能潜伏的危险。

两人如同幽灵般在巨大的反应池和沉淀罐的阴影中穿行。地上随处可见干涸的水渍和散落的维修工具，显示着末日降临时的仓促。林寒的脚步极轻，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阿强紧跟其后，紧握着消防斧，眼观六路。

终于，他们来到了厂区最深处的备用蓄水池区域。那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巨大混凝土结构，顶部有破损的顶棚遮盖。入口是一个向下的斜坡，通往黑暗的深处。

一股比外面更明显的、带着霉味的湿气隐隐传来。阿强精神一振：“有湿气！里面可能还有水！”

林寒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冲动。他蹲在入口处，仔细检查着地面。斜坡上有几道新鲜的拖拽痕迹，还有几个模糊的脚印，与周围厚厚的灰尘形成对比。

“有人来过，而且不久。”林寒低声道，眼神凝重。他示意阿强噤声，自己则拔出匕首，率先小心翼翼地沿着斜坡向下走去。

蓄水池内部空间巨大，光线昏暗。借着从顶部裂缝透进的微光，可以看到巨大的水池底部，确实还残留着一小片浑浊的死水，水面漂浮着杂物，散发着一股怪味。水不多，但对于濒临绝境的仓库来说，无疑是救命甘霖。

但林寒的注意力却被水池另一侧的景象吸引了。那里堆放着几个印有危险化学品标志的破损桶，旁边还有散落的过滤材料和一些……不属于这里的、崭新的工具。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水池边缘，他发现了几枚新鲜的烟头，牌子很普通，但过滤嘴被咬得很烂，显示出主人的焦躁。还有一个被遗弃的空罐头盒，里面残留的肉渣尚未完全腐败。

“不止一拨人来过。”林寒的心沉了下去。这里显然被某个团体当成了临时的据点或中转站。是“枭狼帮”，还是其他幸存者？

“寒哥，看那边！”阿强突然压低声音，指向水池对面一个隐蔽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侧门虚掩着，门后隐约有微弱的光线透出！

几乎同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里面有人！

林寒立刻拉住阿强，迅速退到一根巨大的支撑柱后面，屏住呼吸。心跳在寂静中擂鼓。

是留守的人？还是恰好也来取水的人？是敌是友？

……

与此同时，冷链仓库内。

天色微亮，但仓库里依旧昏暗。苏晚晴抱着膝盖，坐在能看到侧门和后院方向的货箱上，林寒留下的手枪放在手边。一夜未眠，她的眼睛布满血丝，但神经依旧紧绷。陈静安排的另一班守夜人在不远处低声交谈，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外。

时间每过去一分钟，焦虑就增加一分。林寒他们是否顺利？是否遇到了危险？

突然，后院方向传来“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是林寒和阿强出发前，在后院围墙破损处设置的、用细线和空罐子做的简易预警绊索被触动了！

苏晚晴浑身一颤，猛地抓起了手枪！其他守夜人也瞬间警觉，拿起了身边的武器。

“后院有动静！”有人低呼。

陈静也被惊动，快步走来，脸色凝重。“几个人？”她低声问负责看守后院方向的人。

“没看清……好像就一个影子，晃了一下就没了……”那人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是林寒他们回来了？还是……敌人？

仓库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目光死死盯着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看了一眼身边同样紧张的夏沫，又看向那扇紧闭的小门。如果进来的是敌人，她……真的敢开枪吗？

就在这时——

“咚、咚、咚。”三声间隔规律、轻重一致的敲击声，清晰地从侧门方向传来。

是林寒临走前约定的安全信号！

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是林寒他们回来了！

陈静立刻示意开门。侧门被小心地拉开一道缝隙，林寒和阿强带着一身汗水和疲惫闪了进来。阿强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林寒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反手迅速关上门。

“怎么样？找到水了吗？”陈静急问。

林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水找到了，但情况比想的复杂。”他快速将自来水厂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那地方可能被占了？”陈静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确定是长期占据还是临时落脚。”林寒道，“但肯定有其他人知道那里。我们装了水，”他指了指阿强背上的几个沉重的水袋，“但不敢久留，立刻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众人，补充道：“后院刚才有动静，我们回来时特意绕过去看了，没发现人，但绊索确实被触动了。可能是动物，也可能……是探路的。”

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敌人的阴影，仿佛无处不在。

苏晚晴将水递给林寒，触到他冰凉的手指，心里微微一颤。她看着他被汗水与灰尘沾染的侧脸，低声问：“你没事吧？”

林寒接过水，摇了摇头，目光却扫过仓库里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最后落在通往关押赵大虎的杂物间方向。

水源找到了，但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新的发现而更加迷雾重重。那个自来水厂里的“其他人”，和后院可能的窥探者，是否有关联？张魁的网，到底撒得有多大？

天，已经亮了。新的一天，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疑虑和迫近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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