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如果人有尾巴
郁瑾头痛欲裂,嗓子干得冒烟。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这不是她的卧室。
房间不大,陈设简洁。
靠墙是一张灰色的单人沙发,旁边立着一盏落地灯。
她身下是一张单人床,铺着深色的床单。
最引人注目的是对面那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厚厚的法律典籍和一些她看不懂的外文书。
床头柜上散乱地放着几份文件,纸张边缘有些卷曲,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和手写批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周津成的气息。
郁瑾的心猛地一跳。
这里是周津成的地方?
是律所的休息室?
她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来,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昨晚零碎的记忆慢慢回笼。
她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目光不自觉地再次投向那面巨大的书柜。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她对书籍总有种天然的好奇。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书柜前。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排排书脊。
这些书大多严肃而厚重,像周津成这个人一样。
忽然,她的手指在一本格外厚重的《英美合同法精要》上停住了。
这本书看起来比其他书更旧一些,书脊的烫金字也有些磨损。
而且,它似乎比它应该有的厚度还要厚一点,书页中间微微鼓起,像是夹了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地,郁瑾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厚重的书抽了出来。
果然,书页中间夹着一个东西。
一个已经泛黄的信封,没有署名,边缘有些毛糙,带着岁月的痕迹。
郁瑾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手指有些颤抖地将里面折叠的信纸抽了出来。
信纸展开,上面是略显稚嫩却一笔一画写得极其认真的蓝色钢笔字。
看到那熟悉的字迹的瞬间,郁瑾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这字迹是她自己的。
这是她高中时写给周津成的那封情书。
高三,放学铃声刚响不久。
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津成身后。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两家住在同一个方向,顺路。
这成了褚南倾每天最大的期盼和折磨。
她不敢跟他并肩走,只敢像个小尾巴一样,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偷偷望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
那天,她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书包夹层里,放着那封她熬了几个晚上,写了撕,撕了写,反复修改了无数遍才最终誊抄好的信。
她的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眼看就要走到周家所在的巷口了,再不说,今天就又没机会了。
褚南倾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小跑着冲到了周津成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周津成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褚南倾的脸瞬间红透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双手颤抖着将那个叠得方方正正的信封递到他面前,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剧烈的颤抖。
“周津成…这个给你…”
周津成的目光在她和那个信封之间扫了一下,眉头蹙起。
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淡地吐出三个字:“我不要。”
简单的两个字,像一盆冰水,从褚南倾头顶浇下,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她维持着递信的姿势,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心里泛起失落和难堪。
她感觉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她强忍着,声音带着哽咽,却固执地维持着最后一点尊严。
“你、你不要的话,那我就只能扔了……”
说着,她作势就要把信扔到地上。
就在这时,周津成忽然伸出了手,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地从她手里抽走了那个信封。
她心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周津成拿着信封,看也没看,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空白的信封表面,手臂一扬,丢进路边的绿色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轻响,不是信封落地的声音,是她心碎的声音。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垃圾桶,仿佛能看到她精心准备的信封躺在肮脏的垃圾中间。
她看着周津成绕过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巷子,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高大的院门后。
褚南倾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夕阳彻底沉下,夜幕降临。
她慢慢走到垃圾桶边,看着里面那个刺眼的白色信封,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把它捡回来。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地痛哭起来。
眼泪浸湿了昂贵的丝绸被面。无论梅姨在门外怎么焦急地敲门劝说,她都不肯开门,也不肯吃饭。
梅姨隔着门,心疼地叹息。
“小姐,你别这样,小姐你这么好的人,是那个男孩子不懂得珍惜,他不值得你这样……”
回忆戛然而止。
郁瑾拿着那封泛黄的信纸,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指尖传来的纸张触感粗糙而陌生,却又带着刻骨铭心的熟悉。
如果人有尾巴,当年的褚南倾,一定是每天一见到周津成,就拼命摇动尾巴的那一个。
卑微,虔诚,又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孤勇。
可是,他当时不是亲手把它扔进垃圾桶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这封信会在这里?
夹在他经常翻阅的专业书籍里,保存得虽然泛黄却依旧平整。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摩擦的声音。
郁瑾猛地将信纸重新折好,塞回信封,飞快地将那本厚重的《英美合同法精要》塞回了书架上原来的位置,用力抹平书脊,试图让它看起来和周围别无二致。
她后退两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你在干什么?”
郁瑾猛地转过身,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周津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和西裤,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刚才站立过的书柜前。
郁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指了指书柜。
“我刚醒,随便看看。”
“你这里的书,很多。”
周津成没说话,迈步走到她面前,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视线扫过书柜,然后精准地停在了那本《英美合同法精要》上。
在郁瑾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将那本厚重的书再次抽了出来。
他修长的手指直接翻到夹着东西的那一页,当着她的面,将里面那封泛黄的信封抽了出来。
他的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了大约两秒,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旧物。
然后他又将信封装了回去,把书合上,重新塞回书架原来的位置,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或留恋。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郁瑾,眼神清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
“不要碰我的东西。”
郁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有些发紧,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垂下眼睫,低声应道:“……好。”
她顿了顿,想起正事,抬起头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
“周律师,昨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周津成微微挑眉:“什么话?”
“就是……接受我的采访。”
郁瑾提醒他。
周津成看着她,目光深邃,几秒后才开口:“算数。”
“好。”
郁瑾立刻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准备好的采访提纲和录音笔。
她走到休息室中间的小圆桌旁,拉出一把椅子坐下,然后示意周津成坐在对面。
周津成没什么表情,依言在她对面坐下。
郁瑾打开录音笔,清了清嗓子,试图进入工作状态,忽略了宿醉带来的不适和刚才那段小插曲带来的心绪不宁。
她看着提纲,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周律师,关于近期备受关注的网络侵权案件维权难的问题,您作为资深法律从业者,认为在现行法律框架下,普通网民应该如何有效……”
她的问题还没问完,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声,带着恭敬和一丝小心翼翼。
“周律师,您在吗?这里有一份加急文件需要您立刻签字。”
周津成的眉头蹙了一下,他对着门口方向,声音清晰地传了出去。
“放到我办公室桌上。”
“另外,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人来打扰。”
门外的女声立刻回应:“好的,周律师。”
接着是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
年轻的女律师将文件放在周津成办公室门口的文件筐里,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
她忍不住凑到旁边相熟的同事身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好奇和八卦。
“哎,你说奇怪不奇怪?周律怎么大白天的不在办公室,反而在休息室里,还关着门?”
“这可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啊。”
她的同事闻言,露出一个“你才知道啊”的表情,同样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
“你还不知道吧?昨晚庆功宴,有个女记者,硬闯进包厢,后来被周律师亲自带走了。”
“濮律师当时还说他们是旧相识呢,这会儿两人都在休息室里,关着门,谁知道在里面做什么呢?”
年轻女律师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里闪烁着浓烈的好奇。
“怪不得前段时间,周律师要结婚的消息突然消失了,都说要跟盛家的小姐结婚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女记者啊。”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向休息室方向的目光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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